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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赶山记 第88节
    颜祺被鱼尾巴甩了一脸水,他蹭干净后去看网子里的鱼,夏青曼笑道:“快来看,你家中头彩了,是条少说二十斤的河狗子!”
    第86章 满载归(小修)
    网子里的鱼在冰上甩尾, 嘴巴长而尖,有点像鸭子嘴,身形同样细长, 比得上颜祺一条胳膊, 乍看之下, 鱼眼睛仿佛长在身子的正中央。
    “二十多斤的狗鱼,岁数不小了, 大俊,你得管这条鱼叫叔。”
    霍峰打趣道。
    齐老大是在场所有人里年纪最大的,他回忆道:“咱们小时候,三家屯有个人钓过一条三尺长的河狗子, 你们记不记得?”
    “记得。”
    杨庆生第一个开口,“不记得那户人家姓什么了, 但是咱们当初都去看热闹来着。”
    他指了指霍凌,“他们家当初住在山上, 没赶上热闹, 后来下山赶去看的时候,鱼都被那家人分了吃了。”
    霍凌:“……本来忘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当初他们兄弟俩后悔得要命, 发誓也要去冰上钓到那么大的鱼,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也未曾达成。
    林长岁同样没什么印象了, 那时候他那死鬼爹还活着,能想起来的事都不是什么开心事, 便是有热闹能看,也轮不到他去看。
    齐春树蹲在地上看鱼,一板一眼道:“我们夫子说, 书上有记载,狗鱼大者如船,能活二百年。”
    “二百年?那不早就成精了,你们夫子真这么说? ”
    齐老大很是意外,他思索道:“要真是那样,五大门里怎么没有水里游的?”
    随即又说服自己,水里游的难和人接触,没法讨封,估计只能成精,不能成仙。
    “书上还写这个呢,我以为书上只有诗文。”
    杨庆生粗识得几个字,能看懂账本,只是不爱看书。
    小时候去学塾,学百家姓、千字文,学完就忘了一半,气得他爹拿鞋底子抽他。
    “书上什么都有,还有的书专门教人怎么种地。”
    只是保家镇太小,能买到的书很是有限,比起常见的开蒙读物和读书人必背的四书五经,和一些粗印的图册、话本,其余的书越是少见,价格越是高昂,不是普通人家,尤其是农户子弟能买得起的。
    “写书的书生里会有擅长种地的?”
    齐老大还是不太信,但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鼓励道:“那你以后也可以写一本。”
    齐春树觉得有些事和他爹说不通,比如“子不语怪力乱神”,大鱼就是大鱼,怎么还扯到鬼神精怪上了,但闻言还是点点头。
    家里为供他读书花了不少银钱,他有心气在,还是想读出些名堂的,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很少与家人争论。
    霍凌上前把鱼放进网子里扎紧,丢在帐篷内的一角,天气冷,鱼死了也不会发臭,所以不必逮活的回去。
    狗鱼、麻哈、哲罗……
    大鱼轮番上钩,等鱼钩渐渐平静下来,霍凌又撒一遍窝料,开始下一波等待。
    对于第一次来的颜祺而言,上半夜还是有些兴奋劲在的,后来发现在这里钓鱼着实太容易,冰窟窿下的大鱼像是傻的一样,见饵就咬,一提就上钩,再加上东吃一口西吃一口,肚子被填得太饱,被霍凌轻轻晃醒的时候,惊觉自己刚刚竟然睡着了。
    他揉揉眼,离开霍凌的肩头直起身。
    打眼一看,发现众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已经是半夜了,带来的饵都用完了,咱们准备回。”
    “怎么不早点叫我,大家都忙着,就我在睡觉。”
    颜祺哈欠打到一半卡住,有些懊恼。
    “刚决定要走的。”
    霍凌拽着他站起来,两人扯了扯衣裳,加入大部队。
    同样靠在颜祺身上睡了一觉的黑豆儿站起来抖抖毛,用脑袋顶开帐篷的门缝,出去撒尿。
    各家都鱼获满满,沉甸甸的提不动,只能用网子兜起来,在冰上拖着走。
    像是霍家、林家人口少,一条十斤往上的鱼至少分两顿,且不是天天吃的话,今天钓的鱼足够吃到过年。
    但吃多了,人也要吃腻,何况吃完了还可以再来钓,霍凌打算留一条送到镇上给侯力,霍峰则挑出一条最大的,预备送去给老丈人家。
    暗沉沉的冬夜,一行人皮毛加身,裹成个球,慢吞吞地穿过河面回到村路上。
    为了不打扰媳妇和孩子,霍峰跟着齐老大父子去齐家挤一晚,霍凌和颜祺则带着黑豆儿进院子,把板车停好后,为免发出更多声音,加上困得睁不开眼,他俩甚至没有洗漱,脱掉衣服倒头就睡。
    第二天霍峰回家,齐老大也来接媳妇和闺女时,二人才被吵醒,等外人走了,方套着衣服出屋,刷牙洗脸,睡眼惺忪。
    叶素萍和霍英站在院子里,对着昨晚的收获啧啧称奇。
    霍凌往门外瞟了一眼,见霍峰提起一条最大的哲罗,大约在说准备把这条送去叶家孝敬丈人和丈母娘,他大嫂满意地直点头。
    没有岳家可以孝敬的霍凌看一眼颜祺,对方睡乱了的头发还翘着,昨晚睡得沉,半夜大约是觉得热,早起时一条腿都伸在被子外面。
    而小哥儿之前最怕冷,入秋都是第一个穿上厚衣服的。
    他吐掉漱口的水,正迎上从外面进来的哥嫂一家三口,说起近日里火炕是不是偏热,叶素萍道:“说实话我也觉得热烘烘的,还当是我怀身子的缘故,担心你们怕冷,便没说,要真是祺哥儿也觉得热,那以后就早些将炉子灭了。”
    “我也不知怎的,一到夜里就和心里烧得慌似的。”
    有时白日里也觉得胸口发闷,在屋里时他只当是关门锁窗的,吹不到风,出了屋子,又疑心是为了保暖,穿得太多。
    怕家里人担心,他没有多说。
    “前日子吃了两回羊肉,是不是吃上火了?”
    叶素萍拉过颜祺的手摸了摸,发现他的掌心暖融融的,不似之前总是冰凉。
    这下子她也拿不准,霍峰在旁插嘴道:“不怕冷了不是好事么,说明身子骨养好了。”
    “那也不是一码事。”
    霍凌摇摇头,颜祺晚上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更像是燥热,但要说是上火,也没见口舌生疮。
    “要不去找马胡子把个脉。”
    他说罢,颜祺立刻道:“好端端的去看什么郎中,炉子里减两根柴火的事罢了。”
    叶素萍也道:“就是,闲着没事喝那苦药汤子作甚,是药三分毒呢,今晚想着早些灭炉子,屋里太干的话,接两盆水放床头,在盆沿搭一条湿布巾。”
    “倒忘了这个法子。”
    颜祺愈发断定是冬日烧炕不开窗,导致屋里太闷太干的缘故。
    因起晚了不去镇上,留在村里的霍凌和颜祺去屠子家买肉回来后,又去齐家和林家收大葱。
    两家的凑在一起是五十斤,按着一斤五文的价钱收的,雪季之前,一斤大葱进了城顶了天也就卖三文,但是雪季里什么都更值钱,蛋价都涨到一个四文了。
    先前存的韭菜也剩的不多,和可以直接丢进菜窖,用的时候剥去外面叶子的大葱不同,要想囤着韭菜过冬,只能趁新鲜时洗干净,控干水,剁成碎末后直接放在雪地里冻。
    收韭菜的价钱要比收大葱贵许多,也少有人家会备几十斤韭菜的,是以两人提前就商量过,等韭菜用完了,便改做其它素馅,正好趁今天在家时试做。
    颜祺想了两个方子,一个是白菜豆腐,一个豆角粉条,两样都需向外买食材,豆腐要比粉条便宜一点,但白菜拌馅要挤水,这就比豆角多了个步骤,可以说各有长短好坏。
    他两样都做了些,凑成一锅让家里人尝,几人尝了一遍,挑不出来,霍凌遂道:“不如咱们也做两样带去镇上,看看哪样卖得好。”
    “白菜和豆角家里都有许多,足够撑过雪季了,实在不行,两样一起卖。”
    多拌一份馅的辛苦在数钱的快乐面前,压根不算什么。
    入夜后,霍凌端进两盆水,按着叶素萍的说法拧了布巾搭上。
    火炕摸起来温热,躺在上面舒服了许多。
    借着烛光,两人互相给对方的手上抹獾子油,为了抹匀,玩乐似的十指交握,互相一顿乱搓。
    之前买的蛇油膏用了几次,颜祺的冻疮没再犯了,便收起来不再用,平日里用獾子油足矣。
    獾子油没有香气,从前用的时候从来没注意过,今天抹完颜祺却说了句,“到底是肥膘炼的油,味道腻乎乎的。”
    霍凌仔细闻了闻手背,半晌才道:“非要说的话,是有一点。”
    这味道闻不到的时候还好,一旦闻到,颜祺就无法忽视,时间久了,甚至觉得有点反胃。
    “不舒服?”
    霍凌看身边人躺下后眉头微蹙,他暂且没去熄灯,颜祺依旧没当回事。
    “可能是晚食吃多了,最后剩了半个饼子我本来吃不下了,又觉得喂狗浪费。”
    颜祺咽了下口水,压住那一点想吐的不适感。
    “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和面。”
    一夜无事。
    起床后的颜祺看着也没有半点不对劲,霍凌暂放下心里的那点担忧。
    为了试新口味的馅饼,今天没有准备韭菜三鲜,直接换成了白菜和豆角两样,再加猪肉大葱。
    来买馅饼的人得知有了新味道,基本都选择一样来一个。
    有人心急,当场就吃,霍凌和颜祺便会细问人家更喜欢哪一样。
    一日下来,说白菜好吃的挺多,喜欢豆角馅的也不少,两人合计着,干脆也别论高低,就按之前所说,两样都卖就是。
    因想尝尝新馅饼的人不少,他们收摊更早。
    霍凌留下颜祺,自己提着大鱼送去侯宅,侯力不在,他把鱼交给眼熟的小厮就走了。
    若是见到侯力,必定又要催他进山找黑油子,不如见不着面,还省了口舌。
    回去的路上,霍凌算着哪日带狗进山,遇见道旁一处聚着不少人,他好奇地探头看一眼,发现竟是现宰驴卖驴肉的。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关外爱吃驴肉的不少,但并不是总能买到。
    驴肉比不得牛肉难得,可也并不常见。
    刚宰杀的驴肉还冒着热乎气,霍凌仗着人高马大,挤进人群抢着买走一方沉甸甸的带皮肉。
    把肉带回摊子前,他献宝一般端出来给颜祺看,笑道:“幸亏去得早,不然压根抢不到这带皮肉,正好拿回去做个酱肉,入味后放凉,切成片夹饼吃,别提多香了。”
    颜祺此前没吃过驴肉,驴和牛一样都是能拉车拉磨的牲口,轻易不会宰杀卖肉,既能拿来和“龙肉”相提并论,肯定不会难吃。
    他听霍凌说得热闹,本该犯馋的,结果却在看到新鲜的,尚带着血丝的驴肉时,嗓子眼忽地开始往外冒酸水,当即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转身,跑到离得最近的一棵树旁,蹲下对着树根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