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才叹了口气，“怎么说呢...就是从1999年开始的某一天，准确来说是六一儿童节那天开始，我忽然产生了幻觉。”
    庄晓问道：“什么幻觉？”
    “我妻子依旧怀着孕的幻觉。”此时的安世宏就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5月30日那天出的车祸，然后我妻子就流产了。但我从六一儿童节开始就会时不时看到幻觉，那幻觉太真实了......
    “就是上一秒我还在病床边安慰妻子，但下一秒似乎眼前就是我陪她在医院检查等b超结果的画面，可能只有一两秒，但真的太真实了......
    “一开始我没当回事，觉得可能是工作太累加上孩子流产导致的，毕竟我们说是要丁克，但其实还是想要个孩子的，不过孩子流产之后我们只能自我安慰说还是工作重要，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说不定流掉也是好事。
    “但后来幻觉越来越严重了，我时不时甚至会看到我妻子的肚子越来越大，但当我去抚摸她肚子的时候，才会看到她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时候我才恍然发现我的手一直在她肚子前抚摸空气......”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但舒蝶却听得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哪怕初秋的暖阳透过窗户洒进室内也无法驱赶她心底的寒意。
    光是脑补代入了一下，她就感觉跟看恐怖电影似的。
    真的难以想象这位安世宏教授的妻子跟母亲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当然他自己也一样。
    而庄晓也问出了这个问题，“那这样的您家人岂不是压力很大？”
    “是的，一开始我极力隐瞒，但到了那一天我真的没办法瞒下去了。”安世宏轻声道：“1999年12月12日，那一天，我女儿出生了，当然...是在梦里。
    “那天我特别开心，然后...还是暴露了。”
    看着他脸上温柔的笑容，舒蝶却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而庄晓却问出了那个让她内心深处没忍住恐惧的问题。
    “安教授，那么...您是怎么暴露的？”
    安世宏脸上露出温馨的笑容，“那天去医院已经来不及了，或者说，其实我妻子根本不需要去医院，但我又太着急了，所以...我用刀子，剖开了我妻子的肚子。”
    第127章 再次拿到钥匙
    看着安世宏脸上儒雅温和的笑容，舒蝶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抓住庄晓袖口，修长指节都攥的发白。
    但她下意识去看庄晓表情的时候却发现庄晓也在笑。
    这让舒蝶心跳飞快加速。
    不是因为心动，也不是吊桥效应，而是害怕。
    难道庄晓也是个心理变态？不然怎么笑的比安世宏还灿烂？
    直到庄晓开口说话，“安教授，别吓唬人了，没看人家小姑娘快被你吓死了都。”
    “抱歉抱歉。”安世宏脸上露出歉意，“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活络下气氛。”
    舒蝶松了口气，结果一抬眸就看到庄晓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低哼一声松开手扭过头不去看他。
    庄晓也没调笑她，而是问道：“那实际情况呢？”
    “我当时确实拿刀了，但那时候幻觉消失，我就把刀子给丢了，然后跟我妻子抱头痛哭。”安世宏叹息不已，“我当时想去医院检查，但被我妻子阻止了，她说...如果去检查，那我的职称就没戏了。
    “于是...她开始配合我演戏，假装我们真的生了个孩子，甚至在家里都专门布置了一个屋子作为我们‘孩子’的房间。
    “后来更是按照时间来买孩子的衣服、玩具甚至摇篮跟婴儿车。”
    舒蝶没忍住开口，“这样真的好吗？”
    庄晓解释道：“你这种家庭是没办法理解的，如果换成我，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谈这些了，现在我不还是丢了工作来了医院。但我来了这么多年之后反而觉得释然了，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过去活的那么累真的好吗？但可惜，都已经太晚了。”
    安世宏摇了摇头，脸上颇为怅然，“后来我们就假装孩子在慢慢长大，而那个幻觉也越来越清晰，时间也越来越长，长到我大多时间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了。
    “等孩子到了上学的时间，我们甚至会每天早上去幼儿园门口，然后晚上再去‘接她’。”
    他看了眼庄晓，“就是那时候我们‘认识’的你。”
    庄晓好奇，“因为你们在小区里见过我？”
    “对，我们在小区里见过你，当时你在院子里玩儿。”
    安世宏进一步解释，“后来我们去幼儿园的时候也看到过你，所以...我开始‘编故事’，我跟我妻子说我家孩子跟你玩儿的很好，然后她就跟你妈妈处好了关系。
    “但我没跟她说过，其实...那都是我在‘幻觉’中看到过的，我看到过你跟我女儿在院子里一起玩儿。”
    “我没印象，我小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玩儿。”庄晓十分坦诚，“而且我对您妻子也没有印象，我妈也没说过这件事。”
    “因为我妻子跟你妈妈说过配合我演戏的事情，也跟你妈妈道过歉。所以她才没跟你说吧。”
    安世宏跳过这件事，“然后在我的‘幻想’中，你们俩一直是青梅竹马，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班长大，一直到...你们上小学三年级那一年。”
    舒蝶在一旁吞了吞口水。
    她总觉得这样更恐怖了好吧......
    但她悄悄打量庄晓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甚至身子前倾仿佛还在认真倾听。
    这个男人，心理素质强的可怕！
    舒蝶又发现他一个新的优点。
    为什么听到这么恐怖的事情他还能这么风轻云淡？
    要知道那可是一个精神病从小到大一直在注视着他啊！
    万一对方发病，那他岂不是有危险？
    可庄晓那反应，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庄晓不知道她怎么想，但这对庄晓来说确实只是一件小事。
    过去没事，那就不用在意。
    而且...这反而对庄晓是个利好。
    2012年9月21日那天，安世宏忽然发病觉得女儿放学，于是跑去了东方一中附近。
    庄晓觉得说不定时间回溯之后能找他聊聊。
    这个人，在那一天有利用的价值。
    “安叔叔，我这样称呼您可以吧？”
    庄晓可太会打蛇随杆上了。
    “你小子...当时我女儿从我这里偷钱给你买生日礼物的时候你就是这样讨好我的。”安世宏摇了摇头，“算了，那都是幻觉罢了。怎么了？”
    庄晓问道：“我想知道08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三年级的时候...似乎没什么不同。”
    “那一年我妻子过世了。”安世宏脸上笑容没变。
    庄晓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但没好意思开口。
    不过现在安世宏自己主动说了，那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安叔叔，但我这边查到的阿姨她是病逝才对。”
    “不，不是病逝。”
    安世宏脸上笑容此刻才消失。
    他眼中透露着悲伤，“她是...自杀的。”
    “...抱歉。”庄晓声音低沉安慰。
    舒蝶也轻声道：“一直装了这么多年，她心理压力也很大吧。”
    安世宏脸上此刻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
    “是啊...她一直在装......
    “但是她不是装作有孩子，而是...装作她是正常人。”
    舒蝶忽然感觉周身一冷，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寒涌上心头，“什、什么？”
    “其实从1999年12月12日那天开始...她就病了。
    “病的比我更严重，她的世界里，一直有一个...孩子......
    “她确实是在装，只是在装作正常人。
    “她无法接受自己没有孩子，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陪伴那个孩子成长，上学......
    “直到08年，她忽然病好了，清醒了，也...自杀了。”
    庄晓跟舒蝶都陷入沉默。
    安世宏忽然抬头，“其实...我一直愿意相信那只是幻觉，只是我工作压力大又太想有个孩子所以产生的幻觉。
    “但那天我妻子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我们一定有孩子，她说她很自私选择了逃避，但她要我...为了她，活下去，找到那个孩子。”
    安世宏说着忽然回身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枚老式黄铜钥匙，然后递给庄晓。
    “这把钥匙...我觉得应该给你，但我已经想不起来这是哪里的钥匙了。”
    他拍拍庄晓肩膀，“希望...能对你有用。”
    第128章 探访老宅
    回去的路上，舒蝶边开车边用眼角余光去瞥坐在副驾的庄晓。
    而庄晓此刻正撑着下巴侧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树木跟电灯杆子。
    在一处红绿灯前等待的时候，舒蝶终究没忍住开口询问，“他说的有几分真？”
    庄晓回过头挤挤眼睛，“当你开始相信一个精神病人说的话的时候，就说明你也距离精神病不远了。”
    舒蝶这才松了口气，“听着跟恐怖故事似的，原来都不是真的。”
    “嗯？没说不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