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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戚暮山松手,微叹道:“若是要出兵收复失地呢?”
    穆暄玑低眼端详起玉扇,说:“若是先集结兵力攻打琉川,战后就足以与禁军抗衡。”
    “……所以这一战,要么阻止两国发动,要么……”戚暮山顿了顿,攥紧袖下的手心,“让我们打赢。”
    语罢,屋内便静得落针可闻。
    穆暄玑一言不发地拿过油灯,将玉扇展开举到火苗上,缓慢转动着观察。
    过了须臾,戚暮山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题:“发现什么名堂了?”
    穆暄玑指着扇柄与扇面接合处的金丝花纹,拿近给戚暮山瞧:“这里有条裂纹。”
    裂纹掩藏在金纹镶嵌下,白日的光线照不分明,经穆暄玑这么一提醒,戚暮山才注意到接口两边的和田玉色泽深浅有细微差别。
    穆暄玑接着指了指一面扇骨:“用火烤过后,这一块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光亮、更透光,所以问题就出在这一节。”
    戚暮山对珠玉宝石的玩意只略知一二,看不出这一骨与其他骨有什么区别,于是随口问道:“难不成里面是空心的?”
    不料穆暄玑果真颔首道:“我猜,福王所谓的答案就在其中,其实就是字面意思,他们处心积虑找的并非玉扇,而是玉扇里面的东西。”
    说话间他已卸下扇柄轴钉,单挑出有问题的那只扇骨,与戚暮山对视了一眼,便扬手扔到地上。
    玉骨坠地,顷刻碎裂。
    在那碎片与齑粉的狼藉之中,还躺着一卷纸。
    戚暮山正要俯身去捡,忽地被穆暄玑捉去手腕,而后穆暄玑拿起那白纸,抖了抖粘附的碎屑,这才交给戚暮山。
    他打开密函,纸张因反复折叠而发皱,然而光是看了一眼,顿时惊道:“这……!”
    纸张只有戚暮山手那般大,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穆暄玑依照几个零碎的词猜出了密函的大致内容,也吃了一惊。
    “这是江南织造坊的缫丝方技。”戚暮山蹙着眉,“织造坊就是按这上面的工艺将黑硝编入衣料里……但这还仅是残页。”
    林州陈氏当年凭这项空前绝后的纺织技艺名满全国,戚暮山原以为此等密术织造坊断不会外泄,否则那时在林州纪迁也不会阻拦他进织场。
    不过既然残页出现,就意味着这项技艺有手抄本记载。
    穆暄玑和他想到了一块:“只要找齐所有方技,福王就没法狡辩了。”
    “可是很难寻,更何况……”戚暮山忽然记起孟道成在知府书房放的那把火,“几乎所有知情者都被处理了,方技应当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不,应该是只剩下这部分了。”
    穆暄玑问:“单凭这张残页能指认福王么?”
    “未必。但梁方非特地将这一页藏在这种地方,一定有他的用意。”戚暮山深思道,“如果不是他良心发现想最后帮我们一把,就是他料到自己必遭灭口而留的后手,只可惜他的伎俩还是被福王识破了。”
    穆暄玑将轴钉装回扇柄:“他修复和田玉的技术还不错,差点连我都骗过去。”
    是啊,刚拿到手时根本没看出来……
    戚暮山倏地恍然,如果穆暄玑都要通过古丽的线索才能察觉其中不对,那墨如谭又是如何得知梁方非在玉扇中还藏纳了一纸方技?
    是孙延,还是吴鸿永,亦或是陈术?都不大可能,若是这些人透露给墨如谭,他早就提前解决干净了,还轮不到他们得手。
    想来还有一个人。
    “明天去趟梁宅吧。”戚暮山忽然道。
    “梁方非家?”
    “嗯,他夫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可你不是说过梁家人在守孝,把所有访客都拒之门外么?”
    戚暮山抬手,用指尖滑过穆暄玑的指背,最后停在扇面上,说:“无妨,她若是有心,不会拒我于门外的。”
    -
    次日,梁宅。
    后院的小门缓缓开出一条缝,缝里探出侍女阴沉的半张脸:“今日主母不见客,还请公子回去吧。”
    “别啊。”戚暮山迅速扒住门缝,阻止侍女关门,“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侍女的手劲很大,与戚暮山僵持不下,门板都颤颤巍巍起来。
    “主母有令,一概谢客!”她拔高声音喊,“快松手!手夹断了别怪我!”
    “姑娘冷静!”
    眼见门缝逐渐缩小,突然又伸过来一只手将其拦住,这回门板一动不动,□□地默默承受着三方角力。
    穆暄玑扶在戚暮山背后,说道:“好姐姐,麻烦通融通融,我们找主母夫人就为一件事。”
    侍女闻言,手劲稍有缓和,但仍是语气坚决道:“不行,主母刚经丧夫之痛,岂可引外男入室?”
    穆暄玑同样放松手中力道,接着拿开了戚暮山的手:“梁兄的死我们也很悲痛,可今日我们前来正是为了梁兄的事,还请姐姐听我们说完。”
    “你们认识老爷?”侍女透过门缝打量着戚暮山,怎么看都像是儿孙辈,竟有脸跟老爷称兄道弟的,不过这个病秧子怎么感觉越看越眼熟,躲在他身后那个看不见脸的人倒是嘴甜,“说吧,有什么事我替你们转达便是。”
    穆暄玑收手,拍了拍戚暮山的肩膀:“是这样的,前几日这位公子偶得一把玉扇,发现原是梁兄的遗物,今日特来物归原主。”
    侍女听后短暂沉默了一会儿,下一刻,直接“砰”的一声摔上门,徒留戚暮山与穆暄玑在风中面面相觑。
    “……你平时那些花言巧语呢?”戚暮山冲穆暄玑挑眉道,“刚刚怎么没使出来?”
    “谁让你上来就谈崩了?”穆暄玑看着戚暮山,凑近他耳畔,低声道,“而且我那些话是专说给你一个人听的。”
    戚暮山顿觉耳梢发痒,当即别过脸躲开:“什么谈崩,人家根本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那现在怎么办?”
    “事已至此,没办法了,先回府吃饭吧。”
    两人方吃过闭门羹,还来得及再吃个午膳。
    穆暄玑也觉得戚暮山说的在理,既然梁氏不肯开门,许是他们搞错了方向,再耗下去也不是个事,于是随他走下台阶。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身后的门忽然吱呀呀地作响。
    先前的侍女探出个脑袋,叫住他俩:“喂!你们两个!进来吧。”
    第99章
    屋舍内。
    侍女领着他们来到一位年长的妇人面前。
    妇人形容憔悴, 穿着朴素,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裙边拽着一个孩子, 身旁还坐着一个孩子, 三个女儿年纪约莫差了四五岁的样子。
    长女正和妇人哄着啼哭的幼女, 直至侍女出言提醒,才注意到来了两位客人。
    妇人如获大赦般起身, 将怀中女婴抱给侍女:“秋娘, 小宝哭闹了许久,你快看看怎么回事?”
    “交给我吧夫人。”秋娘抱住女婴,轻轻晃着、哄着,“囡囡乖,囡囡不哭不哭……”
    然而啼哭声不止,妇人就着这喧闹哭声向戚暮山福身道:“民女梁氏见过侯爷。”
    戚暮山微微颔首, 发觉梁宅内并未在置办所谓孝礼,一切都还是寻常模样,但没有问什么, 便听梁氏接着道:“民女家中杂乱,若有怠慢, 还望侯爷见谅。”
    戚暮山微笑着摇头道:“不碍事, 是我不请自来打扰夫人了。”
    梁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迎上戚暮山平和的目光,说:“侯爷有话请直说吧,关于那把玉扇民女定知无不言。”
    戚暮山见梁氏这般开门见山, 心下大致了然,正欲从袖中取出和田玉扇,忽听哭声乍止, 随后顺着梁氏惊讶的视线回头,发现秋娘怀里的女婴正盯着穆暄玑看。
    大概是对南溟人感到好奇,不仅小女儿在看穆暄玑,二女儿也在打量着他,大女儿知道他是外来的客人,但仍忍不住暗自偷瞟。
    秋娘原还在寻思小宝哭闹的缘故,余光瞥见穆暄玑靠近,立马警觉地抱紧小宝退后一步:“你干嘛?”
    穆暄玑指了指女婴:“她……是不是饿了?”
    然后就看到小宝不哭不闹了,还直愣愣地盯着穆暄玑,随后伸出一只手,啊呜着砸吧嘴。秋娘年纪轻,没多少带娃经验,见状惊奇道:“真的?”
    穆暄玑略一颔首,递了食指过去,任由小宝抓着:“嗯,可能是快到饭点了,也可能是上一顿没吃饱,总之先给她喂点试试。”
    秋娘将信将疑地在小宝和穆暄玑之间来回一转,最后看向一旁静观的梁氏:“夫人,这……”
    “照这位公子说的做吧。”梁氏朝穆暄玑莞尔,随后下移目光,“小宝好像很喜欢他呢。”
    秋娘:“是,夫人。”
    梁氏稍放宽了心,重新看回戚暮山,眼中都闪烁了些许光彩:“侯爷,这里不方便言事,请随民女这边来。”
    “那我怎么办?”穆暄玑赶忙问,手指被女婴握着抽不开来,一使劲就有继续哭闹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