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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妄想 第38节
    可是,她又不敢按下那个键。
    万一……他父亲此刻就在他身边?
    万一这通电话,反而成了他“忤逆”的证据,被当场抓住?
    万一……听筒里传来的不是他低沉的声音,而是那个陌生而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男声?
    恐惧像细密的冰针,一阵阵刺入心底。
    她既渴望那黑色的屏幕能突然亮起,跳
    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带来哪怕只言片语的安全信号;又害怕它毫无预兆地响起,带来的是她无法承受的坏消息或警告。
    昨夜,她几乎一夜未眠。
    病房里异常安静。
    窗外的月光,走廊偶尔传来的脚步声,甚至是暖气管道里极轻微的嗡鸣,都让她瞬间惊醒,误以为是手机在震动。每一次心跳狂跳后的死寂,都让失落和恐惧更深一层。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拖沓前行。
    下午四点。
    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斜,将病房染上一层淡淡的金橙色。
    虞笙站在窗边,眉头紧锁,目光茫然地投向楼下花园里稀疏的人影上,指尖却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窗框。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清晰而持续的震动声,猝不及防地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
    虞笙几乎是立即扭头看过去。
    不是那部黑色的手机!
    是她自己的手机!就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充电!屏幕骤然亮起,伴随着强烈的震动,在光滑的柜面微微滑动!
    虞笙浑身一颤。
    是他吗?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冒出来,她就立刻小跑了过去。
    「陆邢周」
    三个字,清晰无比地映入她眼底,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灯塔,刺破所有阴霾。
    她几乎是一秒接通——
    “喂……”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
    然而电话那头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短暂的空白,让虞笙刚刚落回胸腔的心脏再次疯狂擂动起来!
    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难道他身边有人?
    还是说,电话那头不是他?
    就在她心脏一点一点往下沉的时候,一个低沉、沙哑却无比熟悉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电波传了过来。
    “……是我。”
    短短两个字,瞬间击溃了她苦苦支撑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防线。
    虞笙只觉得鼻腔猛地一酸,眼前瞬间模糊,为了不被他听出来,她只能用力咬住下唇。
    “笙笙,”陆邢周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清晰了几分,却也带着明显的紧绷:“你……还好吗?”
    虞笙用力深吸一口气,但浓重的鼻音还是一开口就露了出来:“我没事,你……怎么样?”
    电话那端,陆邢周沉默了几秒。
    隔着冰冷的电波和遥远的距离,虞笙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深沉的疲惫,以及某种被他强行压下去的、沉甸甸的东西。
    “我没事。”他的回答简洁有力,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磐石,试图稳住她的心神,“别担心。”
    但这三个字在虞笙听来更像是一种刻意的安抚。
    “真的没事?”她忍不住追问,“你父亲他……有没有……”
    陆邢周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真的没事,”他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安稳:“他提前回来时因为公司遇到了些棘手的突发状况,与你无关,”停顿一下后,他又补充:“也与你母亲无关。”
    这后半句话,像一只无形的手,终于将虞笙那颗悬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心,稳稳地托了回来,轻轻放回原处。
    短暂的沉默在电波两端弥漫开来,只剩下彼此细微的呼吸声在听筒里交织。
    陆邢周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低,也更沉:“别怕。你母亲现在很安全,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你们见面。”
    “嗯,”虞笙用力点头,尽管她还有很多话想问,可最终还是都化成一句发自内心的“谢谢!”
    不是为了和他拉开距离,也不是故意在疏远他,是此时此刻最想对他说的两个字。
    但是这一声“谢谢”,却让陆邢周想到临走时,她对他的冷淡。
    心头的失落因这两个字,蔓延而持续。
    但他最终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就在虞笙皱眉,想着要不要解释那句“谢谢”的时候,耳边又传来——
    “保持手机畅通,有任何事,打那个电话。”
    虞笙轻咽了一下,“好。”
    以为这通电话就要如此挂断,就在她把手机拿离耳边的下一秒——
    “等我。”
    两个字,音量不高,却异常低沉和坚定,带着一种穿透距离和阻碍的沉实力量,清晰地烙印在她心上。
    电话挂断。
    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忙音。
    虞笙却依旧维持着接听的姿势,久久没有放下手机。
    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他那句低哑的“是我”,和他最后那句清晰有力的“等我”。
    蓄积已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夺眶而出。
    如果。
    如果他不姓陆。
    如果他不叫陆邢周。
    如果他不是陆政国的儿子!
    该多好……
    但这份永远不可能成立的假设,只在她心里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她看向不远处的琴盒。
    这场被推迟一个月的小提琴巡演,如今只剩下两周。
    虽然这场世界巡演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见母亲一面,但也是她职业生涯的关键阶梯,是她挣脱过往、在音乐世界立足的重要一步。
    她不能再沉溺于无休止的担忧和等待里。
    所幸医生说她肩伤恢复得比预期要好,肌肉力量也基本恢复。
    她走过去,抱起她那把珍贵的小提琴。
    琴盒打开,熟悉的松香味混合着保养油的气息扑面而来。
    手指抚过光滑的琴身和紧绷的琴弦,她将琴托稳稳抵在下颌。
    第一个音符破空而出,音准无误,但音色带着一丝久未开声的微涩,但她没有停下。
    琴声持续着,那最初的微涩感在专注的练习中渐渐褪去,内里的光华开始隐隐透出。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虞笙停下琴弓,扭头看去。
    门开处,是erik。
    他怀里抱着一大束盛放的红玫瑰,脸上堆满了与上次截然不同的、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
    “clara,刚在门口就听到你动听的琴声了!”
    erik的声音刻意扬得轻快又热情,好像之前那个不顾她病体、催命似的逼她演出的人不是他。他走进来,眼神飞快地在病房里扫了一圈,似乎在找那个让他忌惮的身影——陆邢周。
    虞笙放下琴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erik没有接她这句话,而是把花束递到她面前:“祝你早日康复,重回巅峰状态!”
    虞笙没有接,伸手示意不远处的茶几:“放那儿吧。”
    erik忙走过去将花立在已经插着百合的花瓶旁,转过身时,他眼角笑纹更深了:“刚才在门口听见你的琴声……”他做了个手势:“我觉得完全可以登台了。”
    虞笙嘴角弯了弯,没有说话。
    她太清楚erik的为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在被陆邢周警告之后。
    erik搓了搓手,显得有些局促,目光在虞笙和她的小提琴之间游移,最后落在她脸上,带着点随口似的好奇:“陆总他…他最近…还好吗?”他话里的试探根本藏不住:“他……还在米兰吗?”
    虞笙心中冷笑,果然是为这个。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没有回答。
    但erik却没有放弃,甚至压低了声音:“你和陆总……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吧?是男女朋友关系?”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窥探和确认的意味。如果虞笙真的攀上了陆邢周这棵大树,那她对于乐团的价值就不仅仅是首席小提琴手那么简单了,他必须重新评估,甚至巴结。
    虞笙抬眼,静静地看着erik那副市侩的嘴脸,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厌烦和讽刺。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看透一切又拒人千里的味道,轻轻地、清清楚楚地甩出两个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