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茉茉送你到机场，差不多一个小时，等到了机场你打我发你微信上的号码，他会带你直接登机。”
    “嗯。”戴檬乖巧应着。
    “茉茉。”李女士声音依然轻柔，”麻烦你了，谢谢。”
    周茉盯着显示屏上的来电，专注又礼貌，像是戴檬的妈妈就在她面前，她赶忙道：“阿姨不用客气，不麻烦的。”
    挂掉电话后，周茉掐着自己的虎口，抬眼看着戴檬，“你还好吗？”
    周茉说完解掉安全带准备下车，手指接触到手扣，门被打开一条缝隙。
    “还是我开吧，你等下要自己回来，很累。”戴檬语气平静了许多。
    周茉僵住身体，心房又悄悄打开了一些，一股暖流涌进她身体。
    关上车门，周茉重新系好安全带。现在重要的是赶紧让戴檬去机场，所以她放弃和戴檬在开车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
    戴檬设置好导航，然后掉头，车子重新驶出。她速度提得很快，不停的变道超车。周茉没有阻止她的行为，绷紧神经全神贯注地观察路况。
    看过几次右边倒车镜后，戴檬终于打破了平静。她说：“别害怕，我开车的技术其实还可以，虽然庞馨老是吐槽我。”
    “我知道，我没有害怕。”周茉仍旧聚精会神，紧随着戴檬观察路况的动作，像是一个模仿大人行为的乖巧小孩。
    戴檬不置可否。
    一路还算顺利，到机场时还不到六点。
    为了节约时间，戴檬直接把车停在了进站口，趁接通电话的间隙快速地对周茉说，“茉茉，你回去开车慢点，记得好好吃饭。”
    “喂，我到机场了，好，行。”
    戴檬挂断电话，偏头看向周茉，周茉面露难色，神情纠结。
    “怎么了？“戴檬轻声问。
    周茉抿着唇摇头。
    戴檬有些担心，但是她没有过多的时间追问。
    “那我走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戴檬说完开门下车，等走到车头，周茉也拉开了车门，她站在门前，一瞬不瞬地看着戴檬。
    心脏像是被挖空了，周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不舍得。
    戴檬慢慢向前，渐渐靠近周茉。她再次有了想拥抱周茉的冲动，她明明也在周茉眼里看见了深深的不舍。可遗憾的是，到她伸手就能抱住周茉的距离时，周茉再一次躲开了。
    像是被浇了一桶带着冰块的水，戴檬感到了刺骨的冰凉。
    她有些难堪的愣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着周茉。可周茉低着头，明显在逃避。
    手机铃声急促的想起来，戴檬终于恢复了理智，赶紧接听。她又深深地看一眼周茉，而后转身带着小跑离开。
    第 35 章
    35
    周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她坐在沙发上发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呆。
    她不知道戴檬具体去哪里了，需要多长时间。
    心理上特别后悔，后悔拒绝了戴檬的两次拥抱。可是生理上的问题她控制不了，这么多年了她都控制不了。她依然是那个病入膏肓的周茉，戴檬陪她看的世界，没有让她有一丝好转。
    又不想爱这个世界了，左心房的空缺感越来越深，仿佛有人挖走了她的心脏，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像是溺水了一般，窒息感越来越明显。
    扣在茶几上的手机终于有了响动，周茉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一阵头昏目眩，她险些没有坐住。
    看清来电显示，周茉失落的接通电话，闷闷地：“妈妈。”
    “宝贝，晚饭吃了吗？怎么感觉没有力气，是不舒服吗？“徐妈妈语气轻柔，但口吻里的担心难以掩饰。
    ——记得好好吃饭
    戴檬的话在脑子里回响。
    “没有不舒服，我只是在纠结晚餐吃什么。”周茉皱着鼻子，自欺欺人地说。
    “外卖都吃腻了吧？”徐妈妈看一眼挂钟，满脸忧愁。都快九点了，还没有吃饭。
    “嗯…”周茉给一个思索的尾音，其实她不是外卖吃腻了，她是根本不想吃外卖了。她想吃戴檬做的饭，想和戴檬一起吃饭。
    戴檬。
    她还不知道戴檬去哪儿里了。
    她要知道戴檬去哪儿了。
    “妈妈，我想找因时和我一块去吃饭，我先挂了好吗？”
    “好好，赶紧去吧，注意安全。”
    “好的，妈妈晚安。”
    范因时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露台逗猫，小家伙很黏她，撒娇的模样让人心软软的。
    “茉茉。”范因时含着笑意，抖着手里的逗猫棒，轻声细语地喊道。
    “因时。”
    无助，无力，还带着些绝望。周茉的两个字打得范因时措手不及。
    手里的动作僵住了，范因时站起来，好看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怎么了，你在家吗？”
    “嗯，你来接我好不好，我好饿，好累。”周茉有气无力的说，声音微弱得不留心都钻不进人的耳朵。
    “好，我马上到，很快，你乖乖的，等我。”范因时疾步离开露台，连外套都顾不上穿，拿着车钥匙行色匆匆地离开。
    身后mia叫她，她置若罔闻。
    周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突如其来的求助于她。新方案的治疗效果很好，她和戴檬的相处也很融洽，今晚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范因时启动车的同时给戴檬拨去了电话，毫无疑问，对方的电话是关机状态。她不死心的又拨了一遍，结果可以预料。
    五年前的事情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范因时脑子里，一遍一遍凌迟她。
    她疯了一样踩油门，好几次险些超速。
    站在周茉门前，范因时努力调整呼吸，可心跳完全不受控制。她颤抖着手按响门铃，仔细听门里的动静。
    心跳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的强烈，手心紧张到冒汗。秒针像在她心脏上摆动，每动一下都在剜她的心。
    范因时抬手，再次按响了门铃，同时手机拨通了电话。
    一道阴影从眼前闪过，门被打开了。范因时放下手机，一眼看过去房间里漆黑一片。
    “你来了。”周茉歪在门框上，用淡漠的眼神看着范因时，声如蚊蝇。
    范因时心里警铃大作，借着走廊里的灯光观察周茉。
    一切又像是回到了起点，她回国第一次见到周茉的样子。颓废怠倦，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的模样。
    可又好像不一样，因为她的眉间多了几种情绪，像是悔恨，又像是不安。还有她的眼神不是单单只有冷漠，好似装了几分思念。
    范因时知道只有戴檬能把原委说清楚，可是现在她属于失联状态，所以…
    失联？
    范因时福至心灵，多少猜到了几分。
    “现在出门吗？”范因时规矩地站在门外，声音比刚才逗猫时还有温柔。
    周茉抬起眼皮看她，面前这个人总能给人一种安定感。貌似什么问题她都能迎刃而解，可是为什么…
    “姐姐，你为什么还没有治好我？”周茉凝视着她，声音低哑。
    范因时微张着嘴，瞳孔骤然放大，愕然地呆在原地，一时失去了言语。
    印象里周茉不爱叫她姐姐，从小如此。哪怕她千方百计的逗哄，也很少如愿。可此时她用示弱的语气喊她，用求救般的眼神看她。
    是啊，为什么还没有治好她。甚至还要求助外人，次次从别人那里知道她的状态。听别人说她一天天在变好，自己居然就心大的听之任之。现在一个失魂落魄的她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不知道缘由，甚至试图继续从别人口中去了解。
    “茉茉。”范因时嗫嚅半晌，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在周茉面前她总是有失水准，排名顶尖的心理医生像是花哨的噱头。
    周茉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像是自嘲一般。她用晦暗不明的眼神望着范因时又说，“等我一下，我拿手机。”而后踩着虚浮的步子经过玄关，去到客厅。
    范因时站在门外视线紧紧跟随，看着周茉的背影在黑暗里一点一点消失。没有受到周茉的邀请她从来不敢轻举妄动，她其实很想踏过这一道门槛，看看属于周茉的世界。即便她很有机会，但是她从来没有僭越过。
    黑暗里的轮廓渐渐清晰，周茉重新出现在范因时眼里。她拿过玄关柜子上的手包，翻过搭扣把手机放进去，惯常用双手捏着置于身前。
    她望着范因时，表情活络了一些。声音也恢复了几分清脆，她说，“去来吧。”
    意料之中，范因时侧身让她出来，自己反手关上门。亦步亦趋地跟在周茉身后，直到接近电梯时她才一个大步向前，伸手按下楼层。
    电梯里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范因时立在周茉身后。看着跳动的数字，终于开口，“会好的。”
    “相信我，会好的。”重复的这句似是说给周茉，实是说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