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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旁观者早发现了这场面的不对劲,但局中人又如何能那么简单脱身。
    在阿蔓现在的意识里,她将歹人当成了亲人,而陆雨娴说破天还只是路边遇到的人,不知根不知底,她不可能放着“亲人”的话不听,而搭理陆雨娴一个外人。
    她沉住半口气,一边想着对策,一边和“翠笙”周旋道:“这些小称呼什么的都不要紧,你只管怎么高兴就怎么叫了。”
    翠笙听过灿烂一笑,更加热情了,走了上来拉住陆雨娴的另一边胳膊,道:“雨娴小娘如此貌美,瞧这好皮肤,说是白皙如雪还是我浅薄了,透过这一层薄薄的衣纱都能感觉得细腻嫩滑,跟块上好的羊脂玉似的。这长裙摆遮着阳光也就罢了,可遮不住我欣赏的目光,只露出的那点尾巴尖也可见,娴小娘子尾身鳞片了不得,不仅漂亮,折射出来的光色更是极为罕见呐。”
    听这前半段话,陆雨娴就觉得心里很膈应,明明披了一张女子的皮,可这一开口就一股恶臭。似乎是上一秒还有一个好端端的能直立行走的开智生物在你面前攀谈,下一秒一旦输出个观念,就如一摊烂泥化在了地里,说她是烂泥,还担心会不会有毒污染土地。
    而这最后一句话倒点到了陆雨娴,闻言,她也微微侧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尾巴”。焦洋的化形术是一等一的,无人能看出她这尾巴是假的,但她自己心里门清,焦洋刻意伪装的普通身份,怎么会有一条华丽无双的尾巴,那不是没头脑露馅了?
    果然,“翠笙”开口的下句话就暴露了她只是攀谈的本意:“说来我母亲能在路边上‘捡’到这样美的小娘,不止是我母亲的好运气,更是让我也沾了光,得以认了个亲,哎呀,这肚子里是还有一个吧!”
    又是受了陆雨娴这一身装扮的“引导”,翠笙理所当然地觉得她是个孕妇。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极为重大的发现,说罢,两眼的光简直化作了一双探照灯,紧盯着陆雨娴的腰腹,像透过她肚皮这层“黑夜”看出里面的“宇宙级宝贝”。更像是道放射光,要扫出她肚皮里头究竟。
    适时,倒是一旁一直安静着的、装作不经意的、刻意想维持着绅士话少人设的淳珲突然轻咳了一声。
    好端端的也没毛病,这声轻咳确实只是一道提醒,翠笙终于十分留恋又不舍地将自己的眼珠子从陆雨娴的腰上挪开,又看向阿蔓道:“既然如此,母亲不邀请我们的新朋友一起去客栈里头坐坐吗?父亲,你说呢?”
    只是她这回看着阿蔓的眼神淡了太多,方才还愿意伪装的亲密也不装了,反而看出几分高高在上,甚至是厌恶。
    反倒是那声“父亲”,相比她之前叫阿蔓和陆雨娴的那几声甜腻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落在陆雨娴耳朵里,远远超出了一般父女的日常说话习惯,她不愿意往更加恶心和有违纲常人伦的方向上猜测,但这绝不是简单的“撒娇”二字可以概括的。
    可阿蔓却神色如常,淡淡地看着这幕眼前事,似乎她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并不觉得方才有什么不妥。
    越来越诡异了,陆雨娴倒吸一口气,正是这声不大不小的动静,使得阿蔓终于回过神来,抬了眼。
    因为太久暴露在“空气”和“阳光”下,阿蔓的嘴唇已经微微有些发白,不仅是这唇色的变化,唇纹也深了,隐隐又将要开裂的迹象。
    正如阿蔓自己所说,她是绝对的纯血鲛族无疑,一直说话,忘了补水,又是真正的孕妇,如何顶得住。
    阿蔓点头道:“确实如此,在外头也站累了,我们都进去坐吧。”
    话音刚落,陆雨娴愈发感觉到,周遭明处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最直接的便是这客栈老板,眼神之直白赤裸,简直想将她拆吞入腹,其面露之恶色,相比“翠笙”更甚。
    陆雨娴心底冷笑,她这还没做出什么反应答应进去,这些东西就迫不及待了,真进去可不是入了虎穴?
    当务之急,是必须离开这里。
    据她观察,这假父女骗阿蔓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不会赢得她这般沉醉的信任,俨然迷失在了这场精心策划的梦境和谎言之中。
    但他们却暂时没有加害阿蔓的意思,倒是盯上了自己。
    实在有趣。
    小加分析便可得知,阿蔓的真实身份绝不简单,所以向她掩盖了姓氏,这假父女不敢动她,却敢动陆雨娴这个“普通鲛族”。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算是阿蔓行善好心修了福报了,救谁不好偏偏救的是她陆雨娴,她暗想,一会儿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太岁头上动土。
    进客栈是不可能和她们一起进去的,结界之内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和焦洋的联系越来越弱了,身上的法器也受了约束,身上不再有非常通透的感觉,作为人类在海底受到的庇佑越少,越容易受到威胁。
    陆雨娴轻巧地转了个身,笑吟吟地看着阿蔓说:“哎呀,这一天才刚开始呢,没事怎么能在客栈里歇着呢,咱当然得先出去逛会儿吧?”
    她变脸比翻书还快,想到了对策之后,面上的慌张是一点也不见了,整得“翠笙”都有些怀疑,若不是识鲛族无数,通过表面特征从来没看走眼过,这小娇鲛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普通的很,这阵仗都没把她腿吓软?
    翠笙不信邪,这地盘都是她们的,坚信这个叫雨娴的不可能在这里整出什么幺蛾子,总不可能把这个结界炸掉!
    既然“请”是请不进去了,强行把她掳进去也不是办法,陆雨娴还真没说错,这一天才刚开始,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的,容易打草惊蛇,且强行拉的影响质量,这个叫雨娴的看上去虽然菜得抠脚,但肉质和体质应该能炼出点东西,可不能白费。
    于是乎,翠笙跟淳珲交流了个眼神,随即点头应了:“可以呀,既然雨娴姐姐还没逛够,正好咱们逛得熟,就再去陪她逛一圈吧,你觉得怎么样呢,父亲?”
    靠。陆雨娴在心里低骂一声,差点又被这小瘪三的这一嗓子恶心得隔夜饭都出来。
    淳珲哪能有什么意见,就算是有,也被刚刚“翠笙”那一夹子给夹得服服帖帖了。
    既然“家人们”都没什么意见,阿蔓也可有可无地答应了。
    走在路上,阿蔓先给自己补了补水,她方才为了出门,还特意折回客栈多带了些,本来还想着给陆雨娴也打一点,陆雨娴摇头笑笑,谢过了她的好意。
    一来她毕竟是人变的,现在这样子人不人鲛不鲛的,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用的肺呼吸还是鳃,一条尾巴爬来爬去,但晒着太阳也不觉得干,反而还有鲛族才特有的行动力和对海水的天然感知力,说白了,其实这状态虽迷糊,但是挺无敌的。就不怎么需要补水了。
    二来她寻思,都这时候了,她觉得自己多呼吸一口气都是错的,怎么还敢喝这客栈里头的水,要老命啊。
    但为了掩饰,她还是抄起自己的小水壶稍稍喝了点,做戏做全套。
    不知为何,这小水壶里甘甜的淡水,在离焦洋这么远的地方后,依然甘甜凌冽,似乎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陆雨娴微微叹了声,就是恨自己实在不争气,这才多久,总是想那条臭鱼,实在是被美色所诱惑,迷了眼睛。
    这时候正是阿蔓,偏偏还想起了什么,问她道:“雨娴,你现在跟我们去逛街,那一会儿你的丈夫怎么来找你呢?”
    陆雨娴摆摆手,满不在意地道:“无碍,我本来就在这条街上闲逛才和他走散了,之前再别的地方我俩也经常各自逛各自的,你也知道的,雌雄有别嘛,虽然我跟他是夫妻了,但买东西的审美上差异还是挺大的,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吵架,逛街分开也挺好啦,反正我又不是时刻要他陪的。”
    说完,她还故意瘪瘪嘴,装出一副明明是受了委屈还偏偏要嘴硬的样子,惹人心疼。心里却在想,这话说得其实还真错,虽然她和焦洋实在不对付,但他却时刻把自己挂在身边,当个心肝宝贝似的——
    这没办法,毕竟鲛尊大人莫名其妙的情命牵挂在了她身上。
    但她没想到,这番“假大空”还真激起了阿蔓的共鸣,她先是难得地会心一笑,之所以说难得,是因为这笑容终于抵达了眼底,感受到了她灵魂都难得高兴得稍微轻盈了一点。
    只是阿蔓又很快垂下眼去,柔声道:“分开也好。”毕竟她方才也是放着淳珲和翠笙去逛街了,自己在这边休息。
    可是,她心里缺了很久的那块,却越来越空,越来越沉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离她越来越远,一层厚厚的海草卷在上头,她想要扒开探出那儿究竟是什么,却永远都只是一片模糊,但凡触及,心与神都会受到极为强烈的共振,痛到昏迷。
    分开好像从来都不是她的本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最终又会答应。她似乎很期盼有人陪着的感觉,但和眼前的淳珲与翠笙在一起,心里那块空荡荡的地方,却从来没填得充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