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修回逆炼隐还真不是为了“复兴鲛族”、“洗刷耻辱”这种摇大旗的目的,而他自己有点私用。且逆炼隐就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一件神器,地位堪比他不纯真童年里的“白月光”。
白月光怎么能说毁了就毁了,必须得找回来、修回来。就跟他现在隐瞒身份办这些事目的差不多,一边找回自己的场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边报仇。天下的事,他不想管,他只想为自己出了四百年的这口恶气。
虽说他被封印这么久,当年但想死却死不成的,但既然死不成,那么活下来也得有活下来的活法。
反倒是在结界内跟闭关打坐似的,要知道修仙之人有一个这样清净不被人打扰,又被迫静坐这么多年的环境有多难得,越修炼越强了。
焦洋七魂六魄虽囿于结界之内,灵识能随着万物通六界,基本可以知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有时候懒得去管,不想打听而已。
而感觉有时候也是相互的,当仙界那帮人知道焦洋反倒越来越难搞的时候,一开始气得脸都歪了,然后便是怕,怕焦洋来找他们算账。
实在有趣。
焦洋每次“无意”又听到了他们的暗商时,都会被仙界那群人的慌张眼神逗得一乐。
祖宗大人没别的,性子虽冷,脾气又傲,但仍是有些叛逆在身上的。
这么怕他是么?
那他就要半夜去敲他们家门啰。
第34章
万愿阁内一盏盏烛火晃动,忽明忽暗。明明是所谓允舟阜内“艳阳高照”的大白天,但万愿阁内却阴森得像蒙了一块黑布似的,半点光星子都透不见。
而焦洋那声“求问逆炼隐”落地有声而过,似乎冥冥中带了风似的,穿堂刮过,震得高悬着的烛火和灯笼又是几下大幅晃动,烛火跳动得几乎熄灭。
更诡异更幽暗了,但凡换个胆子小的,这时候都要被吓失声。但焦洋什么阵仗没见过,甚至心里觉得就算全黑了他也能夜视,都忘了这本事是鲛族都有的,还是他一人练出来的,也不知道该不该演出一个害怕的表情。
思来想去,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看起来大喇喇的眼神会发光,这哪是害怕,非要解读,只觉得这是挑衅。
万愿阁主:“……”
这是来了个什么玩意?
看不出来,好难猜。
什么玩意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一开口就直接要逆炼隐碎片的下落的,好难猜。
……其实也不难猜,只是她不敢往那个方向去猜,那不是要命么。
而焦洋看不见她面具之下的五颜六色的表情,只以为算个碎片的时间要这么久,有些等不及了,还急着回去找小人类。
怪不得前面窗口办事服务效率这么底下,又是取号又是大堂的,窗口还只有一个,输入指令又要运行半天,急性子确实会被这里怄死。
焦洋微眯着的眼骤然睁大,忍不住开口又问了一遍:“请问阁主,求知逆炼隐碎片的下落。”
这一遍的语气比上一遍强硬太多,焦洋几乎压不住自己的原音,但语气中的压迫感和不容质疑的权势感已经透了个二三四。眼神更是不加掩饰地直接往万愿阁主的脸上逼了过去。
那些烛火也应该不简单,一簇簇燃烧在形如许愿灯的器皿之内,灯笼则更不必说,看起来想一盏盏放飞的孔明灯,但装饰实在华丽太多,虽是同源的样式,但细节花纹精进换代,非一般匠人能造出来的俗物。
只是这群俗物到底是通灵的,放在平时,或许它们便是能解决来客一般问题的,所以这样高高在上,目空无视。
但此刻一个个全都缩成了一小团,躲在后头大光都不敢发,生怕落到地上成个阴影。不是不想答,更是不敢答,也答不上来焦洋的这个问题了。
这点通灵带点算法的小法器,在逆炼隐那种祖宗中的大祖宗面前,全都是孙子。孙子怎么敢去算祖宗在什么地方,不仅冒昧,还特么不要命了?
一群挂在上头的法器若是有脸,此刻必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且偶尔有几个撞到一起的时候,似乎忍不住想讨论,为什么一提到“逆炼隐”这三字,就仿佛真在这室内嗅到了“祖宗”的气息呢。
“祖宗”buff实在太多……
这边万愿阁主面具之下已经要冒汗了,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担心眼前这个看起来明明没有实力,也没有什么修为,更没有带什么法器的普通鲛族炸了自己的场子。
可她又实在答不上来。
万愿阁主在收到问题后,都是在阁中现场,于来者面前即时算出答案再回答。算这事本身就需要一定时间,至于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则需要根据问题的复杂度难定。
这群臭灯火都躲了,只能她自己亲自算了。
太久没亲自算过,都是学了忘忘了学的,可不得再多花一点时间么?
逆炼隐消失了四百年,还炸得七零八落的,以前又没人敢到她这里来问过相似的问题,多算一阵又能怎?
但这番吐槽她也只敢在心里蛐蛐,手中转动着占星仪、罗盘卜、预言石牌、晨昏链等一系列占卜法器的动作越来越快。
说多错多,她在巨大的压迫感之下,又不敢不回答焦洋方才的这句提问,只好讷讷道:“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稍等。”
一边又想给地下的列祖列宗磕头,她们干万愿阁的,世代母系单传,还没有哪位女王大人受过这种盛气之下的压迫。此代阁主真是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很想给自己低到尘埃里的脸上来一巴掌。
焦洋这个当鲛尊的,哦,现在还不是,只能说是个肄业被炒了的鲛尊,也觉得自己有点丢脸,幸好化形套在皮套里当个伪鲛,不用丢自己的俊脸。
列祖列宗也没哪个把逆炼隐这玩意整碎过,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炼好炼回去,史书上找不到办法,都只能到万愿阁这种“黑店”找办法。
这“黑店”还越看越不靠谱。
捣鼓了半天,答案呢,下落呢?
他赶时间啊。
但眼神一瞥,看到万愿阁主殿下捣鼓各种法器,手都有些抖了。他竟难得有点同理心,没有再催。
这半柱香的时间内,焦洋一次次地尝试用情命牵探知陆雨娴的情况,却都只探得一片模糊,鲸心链和鲸心珠也感受不到位置,不由地锁紧眉头。
而坐在他对面的万愿阁主,随着推算的进行,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要惊得合不拢。
她坐守万愿阁百余载,自继任起还从未算出这样未果的答案。
来客问的逆炼隐碎片,又一些被涅羽守在了如今的仿鲛尊殿中,这点无须多加推算,几乎都知道的事情,稍加证实既有了。
还有一部分各自分离,随着洋流的侵蚀,海陆日积月累的变迁,散落的位置也已经越来越天涯海角,落在海中各处,这亦是不足为奇。
只是这剩下的一部分,不,应该说占比最多的一部分,星盘上的推算结果竟显示就在允舟阜内!
说是允舟阜,还是太过笼统了,这答案来得太过清晰,清晰到让她觉得毛骨悚然,那占卜罗盘针晃晃悠悠无休止地转了许久都不见停,甚至振动到近乎跳动。
罗盘针竟然都指不出在允舟阜的哪个方向,千年难得一见的怪闻。万愿阁主屏息掐诀,欲哭无泪,这场面太超纲了,让她过于无助,无助到有些想去藏书阁翻书。
而世上,如果法器罗盘针指不出方向,大概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需要指示的方向不在此界之中,也就是说,它在妖界是指不到魔界的,另一种情况,则是目标离它太近,且法器完全压过了它,呈绝对的碾压趋势,这种情况下它也只会晃个不停。
万愿阁主细思极恐,这剩余的逆炼隐碎片难道在自己阁内?
祖宗啊,为什么从来都没人跟她说过!
可是她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作为现任阁主,无论阁中还是仓库,里头有什么东西她都是一清二楚的,平时也会安排手下进行例行的灵法检测,是为了阁内安全,防止进来窃贼,也担心有流匪刺客伺机报复,毕竟这行在六界内都是树敌无数,的确得多留心提防着点。
当是时,罗盘针这晃花眼的一通操作终于停了下来。
万愿阁主倒吸一口凉气,顺着这指针的方向看过去,正指着她正对面,而后缓缓抬头,对上焦洋那双寒得能冻住整片海洋的眼。
……到底谁说继承家业是个好差事。
万愿阁本就传闻阴气重,邪门得很,现在可好,遇上了一件她目前左思右想也推不出逻辑的事。
焦洋的目光从万愿阁主这带着面具都能知道是已经呆若木鸡的脸上移开,透过这个“雕像”,看向她后头的沙漏。
而后他淡淡出声道:“阁主,虽然此次我求问的剩余时间充足,但我希望能尽快得到结果。你只需告诉我,其他的碎片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