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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什么五大家啊?”这一听还挺有派头的名号再一次出现,陆雨娴不解地问。为什么本该优雅矜贵的高门,听起来就像一帮土匪头子一样,在海底厮杀抢地盘分田地呢。
    苍蔓叹了口气,只好又向她解释这个在海底十分常识、最近又渐渐不常见了的问题:“海底鲛族世代流转,其中苍、钟、杜、淡、鲜于五家贵为世家之首,历代承袭爵位,手握重权。只是后来,族中渐渐淡化了姓氏这一概念,不再以所谓的出身论尊卑。后世称呼以名为重,更看字派和辈分。但那几百年里,其实鲛族众生都心知肚明,不称姓氏也只是表面客套,实际天生注定的权力与阶级贵贱又怎么会因为不称姓氏而发生改变?”
    但没想到的是,最近几百年,因为那场战争闹得天翻地覆,五大家的概念还真的越来越薄了。所以现在称所谓五大家的是真的少了,只是这个传统概念还依然保留着。
    但事实上,其实除了在大众层面上已经销声匿迹的苍家和鲜于家,其他投靠了如今当朝的三家地位依然不低。
    陆雨娴随即更疑惑了,重复了这五个姓氏一遍,再三确认没有听到“焦”这个字。
    奇怪,“焦”这个在人间都能排上百家姓的姓氏,更重要的是焦洋姓“焦”。堂堂鲛尊,为何焦家竟不在五大家之列?
    难不成他的“魔头”称呼真不是白来的?这鲛尊之位真一开始就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
    第46章
    说到姓氏,苍蔓有些愧疚地抬起头,看向一脸真诚的陆雨娴,抱歉道:“雨娴,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是故意要隐瞒自己的姓氏的,只是我们这里不习惯称人姓氏,当时我又怕生戒备,所以才防了一防。”
    “小事。”陆雨娴摆摆手,甚至都不算个事。
    苍蔓知道她不是“本地鱼”,疑惑全都写在脸上,接着将古往今来海底鲛族如何当权向她娓娓道来:“近千年来,鲛尊人选一般从五大家中选贤举能而出。”
    这传位方式有些上古,甚至传奇了,莫非是传说中的禅让制,竟在海底这样的高度文明流传了下来?
    “但也没那么公平。”苍蔓话锋一转,随即否定了陆雨娴还没说出口的猜想。“其实在推举继承人的时候,大多也会考虑家族的亲疏关系。而五大家中通婚的挺多,每当新老鲛尊传位交替之时,总是免不了一场纷争。而无论性别,继承的可能其实是相同的,甚至在海底众生中,雌性的地位更高。打个比方,我们这里一般给女儿取姓,男儿有个字辈就行了,所以有的平民家中姓氏没流传,也没族谱。”
    闻言,陆雨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听起来还是有些复杂,一知半解的。但也正常,都涉及上位者的选任,这规则一时半会儿听不懂也正常。毕竟她上辈子政治理论课就没学得很好,还学杂了,除了记得一个陶片放逐法之外,觉得好玩,其他的都只觉得是书上才有的东西,离自己太过遥远。
    那焦洋到底是怎么脱离五大家,成为难得的一位外姓鲛尊的?又偏偏并未久安,四百年前像被他的臣民放逐一般被迫封关?
    陆雨娴不敢当着焦洋的面向苍蔓刨根问底。
    苍蔓也不敢对那段记忆遥远的往事提及太多。
    而鲛尊本尊却依然思路清晰,又适时平静地提醒:“扯远了。”
    “啊……对!”苍蔓再次一拍脑袋,重新在幻界腾上点了点,道,“应该说我们流落到了沉望峰之后的事情。”
    陆雨娴回过神来,顺着她指尖看过去。只见苍蔓在沉望峰西南角画了个圈,道:“起初在这儿还勉强找了处小丛,哦,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应该叫做宅子。但平静安生的日子没过多久,便有允舟阜的小官多番拜访。”
    陆雨娴挑眉,暗道,这允舟阜当真是眼高于顶,再怎么说苍蔓都是苍家一族之主,即便是落魄了些,但至少也是曾经掌权中心的人,如今要来请她,都不亲自过来,竟只派个小官。
    苍蔓道:“这允舟阜和沉望峰距离近,若是他们身上有些仙法的,过来更是不费工夫。前几十年还有个安静,除了大节庆典实在不好推辞,我会赴宴,其他时候还能相安无事。说来奇怪,那城主始终带着面具,也一直坐在离我很远的座上,我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后来几十年便愈发来得勤了,即便我不往,他们依然常来。起先头两次我以为他们只是交好,互通往来,并未多想,但后来次数多了,我愈发觉得不对劲。”
    一个已经落魄了,只是过来躲难的氏族,如何值得他们这样煞费苦心。还每次都送来各式各样的好东西。
    “但我几经查验,并没有发现他们送来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又无论如何不让我还回去,这才收下了。”当然她也不是随便就答应收下这来历不明的东西的,苍蔓又道,“那时我便跟允舟阜来往小官做了个约定,我答应收下这些东西,但麻烦他回去禀告他们城主,我以后只想在沉望峰过上普通鲛族的生活,不必再用苍氏家主的身份来对待我。以后也不用你来再给我送任何东西了。”
    和来往的小官做了个约定?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陆雨娴忍不住多想,一般的小官怎么可能替城主作决定?
    她迟迟地疑惑道:“这小官……”
    “是淳珲。”苍蔓没有隐瞒,直言承认。
    在她最难熬的时候,只能一人闭关深居简出的时候,淳珲出现在她身边,即便只是偶尔又间歇的陪伴,久了也会变成难以改掉的坏习惯。
    他一开始只是个跑腿的,两人之间除了必要的客套,其他任何多余的交流也没有。
    后来,苍蔓见他只是个普通鲛族,这样频繁地往来在允舟阜和沉望峰之间,也颇为辛苦,又端了些炼过灵力的海水给他,顺势又象征性地问候城主。一来一往,淳珲打开了话匣子,又和她说起如今鲛族在允舟阜不易,如今多了个陆岛结界,上面虽然都是卖的好东西,却不是鲛族能够久呆好呆的地方。
    可是后来,淳珲却除了帮城主送东西,也会多送她一件自己费劲心思从陆岛结界内淘来的东西。虽远远不及城主礼赠之贵重,但情意可抵万金。
    “当我意识到我竟有些期待诡异的城主派人送东西来的时候,我放下了那句话,让他以后再也不必过来了。”苍蔓叹息道。
    “那时我太孤独了,一个人守着苍氏流落的最后辉煌。没有人知道苍氏失传了的族玉其实在我这个稚女手中,只知道我是一个虽是生的高贵的纯血儿,但太过年轻也没什么功夫,并没多大用处。后来,又有其他旁系远亲冒名顶了中心城内苍氏所谓的五大家之位。而我的身后,还有着苍氏其余更小的幼辈和老孺,已经不再像前辈们那样有灵性了,都成了平平之辈散居在沉望峰的幽谷之中……那段时间,我既要护住他们,却想不出往后还能有怎样更好的谋划光耀苍家门楣,除了没日没夜的练功,研习术法,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好。”
    苍蔓轻轻地眨了眨眼,接着道:“我不该有这样节外的心思,也根本不是有这个心思的时候。”
    但淳珲没有顺她的意,后来还是来了。
    陆雨娴不禁问:“既然允舟阜中已是人类居多,淳珲他当真是鲛族么?”
    “他是。”苍蔓喃喃道,像是在回答陆雨娴,又像是在告诉她自己,“我是苍氏所剩不多的纯血一脉了,我的夫君不说纯血,也必然三代之内都是鲛族的。”一定得是这样才对。
    陆雨娴无言,只听苍蔓道:“他拿出他心头血和尾尖鳞炼成的垂珠,亲手交给我,他说,他本就是被允舟阜城主挟持而来,孤身一人,现在他为了我逃出允舟阜,将身上最宝贵的一切交给了我,只求以后能跟在我身后。”
    淳珲什么也不求,只要苍蔓不永远和他断绝往来。所以他承受着碎骨剜心之痛将作为一个普通鲛族身上最重要的东西离体了出来,交给了苍蔓,那是他的命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虽然他跟着我,城主也再没找过我们,更没什么麻烦。我原以为只是我多想了,大概我和淳珲都只是泛泛之辈,果然让允舟阜城主终于失去了兴趣。直到淳珲开始有意无意地向我提起,沉望峰这地方还是太偏僻了些,又是以前各界炼过法器的地方,气息混杂,又有各样未净的魔障和异能在,不适合旧居,既然允舟阜频频向我们示好,为什么不顺势过去?”苍蔓凉凉一笑,“原来城主一直没死心,见跟我说不通,始终不冷不热,倒是想起要找淳珲向我吹吹枕边风了。”
    想起最近的事情,陆雨娴道:“你最后松口了?”
    苍蔓摇头:“我当然没有答应。但这并不意味着允舟阜城主就会这么放过我们。直到两百年前,他亲自登门‘拜访’的那天,他依然带着那副像是已经焊死在了他脸上的面具,却站起了身——我才发现掌管海底一隅的领权者竟然是人类!而在我记忆之中这地方就算不属五大家直管,也应该是极有能力的旁系鲛仙,为何会落入人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