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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喂!”我因被忽视而倍感愤怒,进而开始大吼,“你们是看不到我吗!还是听不到?!桃子?小陆!”
    没人回应我。这一切太不对劲了,我的愤怒转为一种无名的恐惧,慢慢蚕食我的心。我抓紧了衣摆,想将视线重新落在说话那人的身上。可我刚想抬头,一股巨大的恶心感就顺着我的食道冲到喉口,我被那股恼人的酸液攻击着,不受控制地弯腰呕吐了起来。
    我的眼睛顿感干涩,一阵酸痛后落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我抵抗着难以忍耐的反应,拼命抬头,想瞧着那人,想......要岑仰注意到我,注意到我的异状,然后走下来,蹲在我面前,抱紧、安慰我。
    我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拼命举着摇晃。他看不见,他与elysian公司沟通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我被彻底抛弃了,我因昨日那无端对他发起的脾气,被他永久抛弃与忽视了......
    我一声惊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感受着前额、脖颈、脊背渗出的汗水,细细密密,像有无数黏虫不断蠕动、攀爬。我伸手去抚摸,一片湿漉漉的,心口没缘由地感到一阵空落落,空得像个大洞、空得足以让一只拳头穿透。
    房间里黑漆漆的,我从小睡眠浅,一点儿光亮和声音都要不得,拉窗帘锁门是基本操作。
    可我知道岑仰他不一样,他喜欢散着纱帘,敞着窗,让外头裹挟着月光、夜色的晚风从小口子渗进来。
    我曾趴到他胸口处询问原因,而他只是摸着我的头发说,“透气,就像睡在了日月之中、躺进了大自然里。”
    我当时还笑骂,“那你夏天热的话,开空调不要关窗?那么喜欢自然就睡草地上去,睡到花园里去。”
    他不恼,轻声道,“别钻牛角尖”。
    他似乎永远都不会因为我的反驳生气。对着我,我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类似不耐烦的情绪......
    想到这,我只觉那股不适感再次席卷而来,胸口发慌地闷。我用腿夹紧了被子,双手也死死抱着,难过、痛苦席卷了我,我只觉难受与委屈,闷声哭了起来。
    我赶走了岑仰、仅凭那小演员的几句话,我就再次有了三年前那难以控制的生理性恶心。在听不进任何解释和劝慰的情况下,凭着那抑制不住的难受,毫不留情地赶走了岑仰。
    我不想这样的!我找不到这份感受产生的原因!我是贱吗?我——季凝遇——是贱到没边了吗?要赶走一个爱我和我爱的人,要用那狠毒的话语去刺痛他。
    “这真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我将头埋进了被子里,感受到眼下很快濡湿了一片,喃喃道:“你能不能不要放弃我?能不能再救我一次,仰......”
    念着这些话,三年前的记忆突然撕裂开来。就是在岑仰拒绝我后,我首次被这种诡异的恐惧攫住。可当时那感觉并未持续很久,仅仅几天后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冷战期间,我的怒气早已平息,却又始终放不下骄傲主动求和,固执地等着他先低头。可最后等来的,竟是他离开的消息。
    在他走后,我生着闷气,辗转于愤怒与自责之间,不断反思,终于意识到自己当时的状态有多不对劲。
    我独自躲在图书馆里,意外看到18岁送他的红皮书,便鬼使神差地,留下了‘求救’的话语。
    我不奢求他能看到,我更猜不到他还会回来。我只是安慰着自己,一边寄希望于缥缈的希望,一边安慰自己......
    谈谈这病症吧,我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缘由。
    在外人看来,甚至在岑仰眼中,我一直有个幸福的家庭。可五岁前,我总觉得我们家是个漂亮笼子。
    父亲总忙于出版社的业务,整日不着家。母亲生下我后,不知是产后抑郁还是别的什么,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冷冰冰的。她有时会突然抱住我,事无巨细地照料我的起居;有时又淡漠得像块木头,直接把我丢给保姆。
    我们家早年讲究精英教育,他们是爱我,却也严厉。在岑叔叔带着岑仰住进来前,我的童年是模糊的、不确定的。
    这似乎与我们家现在呈现的情景不太一样对吗?这与岑仰口中描述的幸福家庭截然不同对吗?我也想知道父母转变的原因,但很可惜,我不知道。
    大概是岑仰住进来的第八年,父亲渐渐从出版社退了下来。
    我曾质问过他:“是不是因为你缺席,才让妈妈变成那样?才让她对我......”
    父亲只是叹气,说会花余生来弥补,又告诉我妈妈一直有个老毛病,时不时会厌恶亲近感,我们得同她保持距离。生产那段期间,他说就是妈妈对他犯起了恶心,叫他走,他才敢不陪在身边的。
    这是哪门子理由?我只觉可笑!爸爸怎么敢真走的!他真是个傻子!
    我想那只会让妈妈更严重,就如现在的我一样。
    这病,怕是还有‘遗传’的道理。
    母亲在岑叔叔来后突然变了,温柔、鲜活,像在演一场戏:完美的妻子,慈爱的母亲。父亲配合着她,我再也感受不到那若即若离的疼爱与关心。他们需要观众,而岑叔叔和岑仰似乎成了最好的借口。
    岑仰离开的那三年,我试过恨他,可更多的是怕——怕他一走,母亲又会变回那个阴晴不定的母亲。怕他一走,那股席卷而来的恶心预示着我也患上了与妈妈相同的病。
    我怕,所以我在他留下的书里塞了纸条,写着「不要放弃我」,就像一个病人死死攥住他最后的处方笺。
    多可笑,明明是我推开他的,却又求他别走。
    我汗也出了,哭也哭累了。真是奇怪,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我讨厌身上这黏腻的感觉,想起床洗澡,再躺在沙发上熬到天亮,喊人来给我换了床单。
    伸出一只手要去开灯,‘咔嚓’一声让我大脑瞬间警铃大作,我房门响了,我记得我今晚锁门了啊?是谁进来了?
    想着想着,我身体蜷成了一团球,那脚步轻轻的,可仍然像踏在我脊椎骨上。
    那人靠过来了!一阵温热的呼吸打在我后脖颈上,是我熟悉的木质香气,岑仰沐浴露的气味。他轻轻撩动了一下被子,冷风随着那一下灌进来,我猛地瑟缩一下,这会身上还挂着汗,怪冷的。
    他的手似乎因为我的颤抖顿了一下,我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紧张、激动、还有那残留的......愤怒。
    他想干嘛?!黑暗中的我皱起了眉,手握成个拳头状,准备在过个几秒后揍他个措手不及,逼问他前来的原因。
    我等着等着,心里倒计时,左脸顿感一阵温热,如棉花般轻薄的软意在我脸颊上漫开。他亲了我,岑仰在亲我......牙膏的薄荷香从他起伏的呼吸中飘进我的鼻腔,他的手也隔着被子放在了我的侧腰上按着。
    一个绵密的吻,一个热乎乎的吻,一个长久的吻......
    我尽量稳着呼吸,不暴露自己此时清醒的状态。我是被鬼上身了吗?竟然在期待着他下一步动作,我的恶心、我的恐惧与愤怒呢?!你们快出来啊!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情节!
    我内心嘶吼、挣扎着,直到那人将唇挪到了我的唇角。我像被小蛇细长的舌头舔了一下,湿漉漉的,带着迷情的毒液。
    “凝遇......”只听岑仰轻轻开口,“我会解救你,等我......亲爱的。”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我三年前留下的字条。一股无名的委屈犹如台风之势围绕着我的心脏席卷了整个胸腔。我再也忍受不住,回缩了下身子,又迅速抽出手臂捧住了那张脸,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浸湿了脸颊,我捧着那张脸,紧紧闭着眼睛,用手指去寻着他的嘴,用唇去寻着他的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眼前浮现出两条小蛇的身影,它们摇摆细长的尾,试探、勾连着,一条黑尾主动缠上那红尾,最后不可开交地交缠在了一起。
    岑仰回应着我,从他急切的呼吸我知道我惊着他了,可他同样也惊着我了!他不该来招惹我的......
    我明明还“讨厌”着他,可控制不住地伸长了手臂,直到那指头一根根插.进了他那头深棕色卷发中,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少爷......你!”
    我死死闭着眼,我不敢面对,害怕面对,偏过头去,抬手轻扇了他半边脸,“滚......我还是难受......”声音却哽咽得不成调。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疯子居然在笑,他又厚脸皮地贴了上来,拇指抹过我眼下湿痕,体温烫得我发抖。
    我不要他这么做,我催着他赶紧走,“你快走!我不想看到你!”我推搡他的脸,吸了吸鼻子,哭道:“你快点走呐!”
    “好,好......凝遇。”岑仰轻声安慰我,我却听出他心中的惊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等我,一定要等我。”
    我缩进了被子,听着不远处的动静,心想全都是些胡话,都是些疯话!我不会因此理他,我还是恶心,难以抗拒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