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叙:是我们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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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误会下一章就会解开哦,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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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离开
玄关处苏宜低头换鞋, 像以往那样轻声叫了一声“妈妈”。
安蓉没有放在心上,微微蹙眉,质问道:“是谁教你可以夜不归宿的?”
常年的操劳、糟糕的婚姻已经让她看不出年轻时姣好的面容, 只剩下尖利和刻薄。
像一株早已枯萎褪色的海棠。
“以后不会了。”苏宜承诺。
走进房间,他将所有琐碎的证件装进一个密封袋中,然后端起窗台上那盆小多肉。
这盆多肉是他初二那年班上举办知识竞答获得的小奖品,一直养到现在。
他在班上一直是个内敛安静的人,很少愿意主动举手回答问题。
小小的多肉放在讲台上并不起眼,但苏宜一眼看中并且很喜欢。
多肉的叶片是很饱满的卵圆形,肥嘟嘟地挤作一团,外表覆盖一层粉紫色的“果冻膜”。
后来苏宜知道多肉的品种是桃蛋,便给自己的小盆栽取了个名字叫“乐桃”。
细软的发丝掩着苏宜细丽的眉眼,他低头轻轻揪着乐桃的叶子。
心情变得舒缓一点, 至少还有乐桃会陪着他。
短暂失神的片刻, 客厅忽然隐约传来争吵声。
“他怎么还有脸回来!”苏玉成的声音骤然拔高。
“这种自私自利完全不管父母的白眼狼,我养他做什么!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什么叫我教出来的?苏玉成你不是他亲爸吗?你自己没本事还有脸赖到我身上!”
安蓉的声音又尖又利,几乎刺耳。
“你不就是觉得他不是你亲生儿子吗?!”
短暂的沉寂后,门重重摔在墙上发出撞击声,为这场争吵画上句号。
这样的质问苏宜不止听过一次, 以至于他打开房间门时, 神情依旧平和安静。
走到玄关, 苏宜将钥匙放在鞋柜上层,手指握上把手时, 他回过头。
安蓉正坐在沙发上, 胸口急促地起伏。
“妈妈,永和街的紫薇开花了,你最近犯咳疾, 去菜市场时记得换条路。”
“嗒。”门又一次在眼前合上,不同的是这次力道很轻。
安蓉一愣,恍惚记得很多年前,还只有桌子高的小苏宜也是这样提醒她的。
她和苏玉成的情感开始得太过轻率,以至于她没有看清男人骨子里的恶劣习性,就已经走进了一地鸡毛的婚姻。
在得知她怀的可能是个女孩时,苏玉成的态度骤然转变,开始对她恶语相向。
安蓉也曾想过打胎,但因为练舞留下的腰伤让她已经不适合再次怀孕,她只能咬牙生下孩子。
可哪怕最后的确生下了男孩,安蓉的境遇也没有发生转变。
孩子的眉眼没有半分像苏玉成的地方,苏玉成整天疑神疑鬼,怀疑这是她和前男友的孩子。
安蓉最初也恨过苏玉成的薄情自私,曾嘶声力竭、大吵大闹过。
但后来,她开始恨自己的孩子,恨他的长相、恨他为什么要出生让她摆脱不了泥潭。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安蓉几乎已经忘记。
她也曾期待过孩子的出生。
安顿好行李箱,苏宜坐在出租车上。
【哥哥】:你很适合红色,很白,也很漂亮。
【哥哥】:我应该给你准备镶有红艳宝石的饰品。
【芙酥】:你记得你送给我的脚链中,就有一条上面是红色的玫瑰。
【芙酥】:也很漂亮。
苏宜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便签上的那句话。
“我没特意了解过花类,但忽然想让你和我看同一株玫瑰开花。”
【哥哥】:那不够。
【哥哥】:要鲜艳夺目的红才能衬出你肤色的白皙,脚踝又细,应该很动人。
【哥哥】:唯一的不足,是我不能亲眼看见。
【芙酥】:你依旧想和我见面吗?
x的回答很干脆。
【哥哥】:我的答案从没变过。
苏宜的眉毛轻轻蹙起,不理解x的执着从何而来。
【芙酥】:你其实并不了解我,我的性格、长相你都一无所知。
【芙酥】:就算我们见面,我也极大可能并不符合你的期望。
【芙酥】:投入成本过大,你只会觉得失望的。
诚恳地劝了半天,x只发过来一句话。
【哥哥】:你怎么知道,夏娃偷吃禁果时不是心甘情愿呢?
苏宜微微一愣,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芙酥】:反正我马上就回京市了。
【芙酥】: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见上一面。
他仍旧希望改变x的想法。
【芙酥】:到时候,你可能真的会后悔。
对面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但问的却不是见面的事。
【哥哥】:你要回京市了?
【哥哥】:你现在在哪里?
【芙酥】:县城的兼职太少了,我准备回京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苏宜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芙酥】:毕竟我可是要自己养家的人。
【芙酥】:猫咪扬下巴.jpg
【哥哥】:你现在在车站吗?
苏宜刚想回复,出租出司机提醒已经到目的地了。
他关掉手机下车拎起行李箱,走向候车室。
广播里的检票声音时不时响起,苏宜不自觉地扣紧手机。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定的人,所以下定的决心总是容易轻易动摇。
他花了很多年才积攒起勇气终于跟家里斩断关系,但此刻,他却做不到和江允叙坦然告别。
也许他的不辞而别会让江允叙生气,但那时他已应该已经身在柏林。
一个往后几乎不会再见面的朋友,又能占据他多少心思呢?
苏宜几乎找遍各种理由来宽慰自己,他要找兼职挣钱、要租房安顿自己。
眼下的确分不出太多时间和江允叙见面告别,勉强算得上事出有因。
但只要想到江允叙会有生气的可能,苏宜就难掩焦躁地抿住唇。
他点进最上方黑色头像的对话框,顿了顿,又退出来。
反复几次,苏宜指节被他自己不自觉掐出月牙状的白痕。
眼圈有点酸涩,苏宜忍不住讨厌起自己拧巴的性格。
为什么一句稀松平常的舍不得和一句告别就是说不出口?
亮起的屏幕上洇开圆润的湿痕、一滴又一滴。
“既然知道电话上告别不合适,为什么不和我见面?”
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明显的气息起伏。
苏宜一愣,顶着通红的眼睛抬起头。
江允叙站在他面前,额前的发丝被吹得微微往后扬,额头整个露出。
颈侧沾着薄汗,他没有抬手擦拭,眼神很淡地扫过苏宜。
像是再说给自己听,“原来我们的关系生疏到这个地步。”
哪怕口吻再平淡,苏宜也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情绪。
他睫毛一动,泪珠险些再次滚下来,“没有、我想跟你说的……”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不起……”苏宜声音断不成句。
他的样子已经很可怜了,鼻尖、眼睛通红,漆黑的睫毛湿漉漉地粘成一簇簇的。
下巴又细又白,像某种把自己弄很狼狈的小动物。
但如果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不会一个人出现在车站。
江允叙没有心软,平静地问他:“现在告完别了,你要走了吗?”
他的脸上像覆了一层薄冰,所有尖锐的情绪都不加掩饰。
苏宜莫名有种清晰的直觉,如果他点头,事情可能就真的不可挽回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在这里没有地方住了、兼职也找不到……我还要上学。”
苏宜语序颠乱,努力将自己的理由剖析干净。
“……而且。”苏宜的声音说到后面变得很轻,“你也要走了,不是吗?”
他胡乱擦了下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你要去柏林了,我原本想安顿好再告诉你的,不想让你离开前还操心别的事。”
其实他是担心告别的话一旦说出口,就真的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男生不太能很好地面对太过强烈的情绪,此刻便显得格外不善言辞。
每一个字都说着磕磕绊绊,每一句也都理不出逻辑。
但这些不相关联的话组合在一起,每一个字都在表达同一种情绪。
——舍不得。
苏宜舍不得江允叙。
候车室人声嘈杂,但苏宜却都听不太真切。
他全部精力都在等待江允叙的回答,像一个虔诚的罪犯在等待属于自己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