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轻眼睛都瞪大了,半信半疑地看着裴折玉,“等等!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
裴折玉点头,“两个时辰前,圣旨已经送到镇北侯府,谈明已成侯府世子。我收到消息的时候王妃已经去了国子监,我便派人快马加鞭去谈家村让谈明入京,想必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镇北侯府接旨,王妃若想亲眼看看,此刻赶回去还得及。”
谈家村在京郊,坐马车慢慢去要废去半天,若是快马加鞭,三个时辰来回,也是足够的。
谈轻想到二房那一家人的嘴脸,不免有些担忧。
“二房阴损得很,也不知道谈明能不能招架得住。”
裴折玉笑道:“放心,我派了管家提前过去帮衬,谈明也不是个蠢人,若是连二房都解决不了,岂非要辜负王妃的期望?不过我也觉得,你现在不便出面。无论如何,谈家二房都曾在名义上抚养过你十几年,侯府爵位让给过继子也没有给二房,二房也许会借此败坏王妃名声。况且二房未必奔波许久,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此刻定是气急败坏之时,若王妃现在回去,唯恐他们会狗急跳墙,伤了王妃。”
“你说的对,既然有温管家在,那我就不回去了。”隐王府的温管家看着就是个笑脸虎,裴折玉能信得过将整个隐王府交给他,谈轻也放心有他在侧,谈明不会有事。
“那这事我就不管了。”
谈轻是真的厌烦二房贪得无厌的嘴脸,想到要回去见他们,都觉得晦气。而听裴折玉说完这些,他再看裴折玉是怎么都气不起来了,“没想到我半天不在,你就帮我做了这么多事。行吧,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追究你昨晚坑我的事情了,现在我们还是好朋友,我出去玩也会带你一份。”
裴折玉端起茶杯微抿一口,轻笑道:“王妃不气就好。说来承恩公府的事情也有了定局,父皇到底没有重罚承恩公府,只让承恩公致仕,承恩公的长子孙大人官复原职,那位放印子钱的孙二爷,在没收承恩公府半数家财后也被免于死刑,流放千里。今日镇北侯府爵位定下的同时,承恩公府也已经解封,皇后的禁足也被免了。”
闻言,谈轻笑不出来了,一脸晦气地看着裴折玉。
“隐王殿下,有没有人告诉你,像这样晦气的消息,是不用跟我的好消息放在一起说的?”
镇北侯府爵位给谈明,让谈轻和老国公如愿同时,皇帝又放了太子外祖一家,让丢了镇北侯府爵位难以跟小情人交待的太子得了好处,该不该说,皇帝真是端水大师!
再说承恩公在朝本就是闲职,退出朝堂对承恩公府没半点损害,承恩公府中太子最倚重的,是他在户部任左侍郎的大舅,罚点银钱对现在的承恩公府来说不痛不痒,此事上皇帝到底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谈轻纳闷道:“那三皇子四皇子他们会就此甘心吗?”
说起来,先前四皇子还约他们改天去府上聚聚,奈何承恩公府突然出事,瑞王三皇子和四皇子近来忙得很,这事便一直耽搁下来。
裴折玉道:“太子先前在办的差事,已经到了三哥手上,贵妃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这次承恩公府的事,还伤不到太子的根基,父皇还看着,他们自然是见好就收。”
谈轻撇嘴,“这回叫赔钱货翻身了。不过还好,你父皇还给我外公面子,把我的事给定了。”
方才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听说连贵妃一脉都被哄好了,便没忍住感慨道:“说真的,在朝堂局势上,你父皇真的很擅长平衡之术。”
裴折玉不置与否,“带了小世子一整日累坏了吧,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你习惯午睡,便先去休息,醒来后侯府的事应该也解决了。”
谈轻忙了半天确实困了,想着侯府那边也不用自己愁了,点点头便起身回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裴折玉,“有没有杏仁酪?”
裴折玉不由失笑,“你想吃的东西,厨房都会备着。”
谈轻这才满意,笑着冲他挥手。
“晚上一块吃饭啊!”
他困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就招呼福生走人。不得不说,原主喜欢的东西基本都合他的口味,尤其是原主爱吃的桂花杏仁酪。
裴折玉看着他困得东倒西歪的背影,无奈摇头,直到他走远,唇边笑容才慢慢淡下去。
燕一这才上前禀报,“殿下,收到消息,明日一早辰时前,承恩公府二爷会被送出京。”
现如今承恩公府或是太子的人恐怕已经开始打点押送流放的人,裴折玉却是漠不关心。
“此事到此为止,做得太多,只会引人注意。”
燕一只好收敛起自己那几分落井下石的心思,垂头应是,又说:“属下也是见上回在长公主府上那承恩公府的小姐对王妃很是不敬,而且皇后禁足解除,恐怕知道上回在长公主府上的事,不会轻饶王妃,想来王妃也会乐于看到承恩公府倒霉……”
他说到此处才发觉裴折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下一悚,忙不迭跪下请罪,“属下知错!不该胡乱揣测殿下心思,请殿下责罚!”
裴折玉眸中含笑,却有几分讥讽,“王妃才过门多久,你就这么替他着想,恐怕不用太久,王妃便能取代本王成为你的主子了吧?”
燕一犯下大忌,不敢辩驳,重重磕下头,“属下不论生死皆是主子的奴才,绝不敢有二心!”
裴折玉眼底闪过一丝阴郁笑意,放下茶盏起身,“罢了,念你是初犯,本王今日不罚你,正好有件事要你去办,省得你闲得无事。”
燕一紧忙道:“殿下尽管吩咐,属下的命都是殿下救回来的,殿下吩咐属下办的事,属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会拼命办到。”
前院的山茶花盆栽开得正好,洁白花瓣层层叠叠,露出颤颤巍巍的淡黄花蕊,裴折玉指腹轻擦过花瓣,毫不留情掐断纤细的花茎。
“承恩公府的孙二爷背靠皇后和太子,此番罪名多半被扣在与他一同放印子钱的赌场老板身上,结果他被流放,那赌场老板却因为放印子钱闹出来的十几条人命被判斩立决,听闻他被抓之前送走了妻儿兄弟,也是个有义气的人,可惜他的家人至今还在被通缉,只怕抓到了也是一个死,这么一看,实在不公平。明日孙二爷便该出京,那他的家人也该知道才是。”
燕一闻言愣住,连紧张都忘了,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自家主子,“主子是想借刀杀人?”
裴折玉回眸看向他,漆黑的丹凤眼看着十分无害。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得宠的皇子,不过是想成全一些苦命人罢了。”
燕一沉默须臾,嘴角抽搐着拱手应是,“殿下向来仁慈,都是属下才疏学浅,乱用典故。”
“嗯。”
裴折玉欣然颔首,垂眸轻嗅山茶花的香气,末了还是摇了摇头,手一松,洁白无瑕的山茶花便掉落到池塘上,随流水游鱼远去。
“让人把前院的花都换了吧。”
燕一不懂他怎么又看这好端端的山茶花不顺眼了,也只敢讨好地问:“殿下想换什么花?”
裴折玉思索了下,负手往书房走去,说道:“王妃院中的月季便不错,你让人去换吧。”
燕一神情复杂地拱手应是,看着自家主子走远,心头悬着的大石才终于落下,随后眼珠一转,看向前院的山茶花。他分明记得之前主子也不喜欢月季的,还嫌月季艳俗。
现在就不艳俗了?
燕一爬起来,有一句话一直没敢说,主子说了半天,最后不还是同意他落井下石了吗?
还把前院的花换成王妃院里一样的,又是什么意思?
燕一抓了抓头发,费解地往府外走去,临出王府后门时才一拍脑门反应过来,登时心底五味陈杂——主子这是又在捉弄他呢吧?
而这时,镇北侯府刚送走来传旨的太监,谈明与温管家、卫国公府派来的钟惠在门前相送。谈卓拄着拐杖与他的夫人孙氏在边上瞪着谈明,筹谋这么久,结果让谈明插了一脚,夫妇二人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传旨太监一走,哪怕有隐王府派来的管家和官拜校尉的钟惠在,谈卓夫妇也没给他们好脸色,指着谈明破口大骂。看他们连在侯府大门前都不装了,在夫妇二人身后的谈淇脸色也不好看,转身回了侯府。
卫国公府行事风格向来简单快捷,谈卓夫妇很快便被钟惠带来的一队府兵亮出的兵器吓得气焰全消,再看谈淇早就跑了,谈卓怒从心中起,一瘸一拐地追进后院,“谈淇,你给老子站住!那个钟惠不就是仗着卫国公那老不死的才敢在我侯府耀武扬威吗?你去跟他说,你现在可是太子新宠,这侯府不能给谈明那个死小子!”
孙氏急忙追过来,也道:“儿呀,咱们在镇北侯府苦心经营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到谈轻那臭小子嫁出去了,这侯府眼看着就是我们二房的了,可不能给别人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