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等他开口,裴折玉便笑道:“臣弟倒是不担心母妃,皇后娘娘若顾不上,宫中自有贵妃娘娘协理,再而言之,这后宫是父皇的后宫,娘娘们如何,皇后不管,自然还有贵妃与太后娘娘可以做主。”
谈轻眼睛倏然亮起来,满眼佩服地看着裴折玉。
别看这人平时一声不吭的,一出手就能惊艳人!
太子拿常嫔威胁他,裴折玉也能反过来威胁太子,皇后要是不干人事,他就投贵妃党。
殊不知本就一身朝气灵动的漂亮少年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在裴折玉眼里煞是可爱,裴折玉不由伸手摸了摸谈轻发顶。谈轻以为他看懂了自己的夸赞,下意识侧头蹭了蹭他的掌心,表示回应。
这在太子眼里无疑是火上加油,若谈轻没有被赐婚嫁给老七,谈轻就是他的太子妃,他本可以将谈轻和谈淇一同娶进门的……
在他看来,裴折玉无疑是在染指他的人,而他也觉得自己头顶绿油油的,怎么能不气?
可要是刚才只有谈轻在这里还好,现在裴折玉带侍卫来了,太子不可能再对他们动手。自小到大,裴折玉再不得宠,被什么人欺辱,都不能是他们这些妃子、皇子,这是宫中无数人心中默认的潜规则。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哪一天皇帝会不会想起来曾经宠爱过裴折玉,又让裴折玉再复宠。
只是让谈轻写个信还好,对付裴折玉,性质就变了。
皇帝可以容忍他们内斗,但不会乐意看到太子跟皇子当众动手,这会有损太子的名声。
而当年母凭子贵的常嫔,皇帝似乎年纪越大,就越在意名声,对于常嫔的出身也越发介怀,根本不在意后宫嫔妃如何对待常嫔。
现在看来,裴折玉似乎也遗传了他父皇的冷血,哪怕太子拿常嫔威胁他,他也不会动摇。
太子攥紧拳头,到底也只能松开,冷冷盯着对面亲密的二人,“好,这就是七弟的答案,孤记住了,七弟也要记住,日后若常嫔在宫中有什么意外,可怪不得孤与母后,还有七弟自身,日后也要多保重。”
谈轻怎么听都觉得他是在威胁裴折玉,气不过想给裴折玉出头,却被裴折玉按住手臂。
裴折玉朝他摇了摇头,又咳了两声,才说道:“多谢太子殿下记挂,臣弟身体虚弱,但自家的王妃,臣弟还是能照顾好的。”
谈轻撇了撇嘴,暗自泄气,余光瞥了眼身后的猪圈栅栏,眼睛又亮起来,踢开栅栏上的门闩,脚尖将栅栏门推开一道缝隙。
猪圈有几头养的油光水亮的小黑猪还以为有吃的,吭哧吭哧地跑过来,都凑到了门前。
察觉到谈轻不太认真,裴折玉有些无奈地拉住他的手,谈轻这才回头,便撞上太子那双恨得冒出红血丝的眼睛,谈轻往后缩了缩,用无辜疑惑的眼神询问裴折玉——
赔钱货干嘛这么瞪着他?
若说先前伴读去天牢带回孙俊杰的话时,太子并不愿相信那时真的,如今亲眼目睹裴折玉和谈轻的亲密,便不再坚持下去,看他们的亲密模样,定是圆房过了,他看谈轻的眼神逐渐添上几分怨恨与不甘。
“谈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孤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你都非要与孤作对,日后可别后悔。”
谈轻被他那黏糊的眼神恶心坏了,抱紧裴折玉胳膊躲在他身后去,“你烦不烦啊?不想动手了就赶紧带人走,我看见你们就烦!”
太子深吸口气,好像不论他说什么,都会被谈轻顶撞,气得他心肝脾肺肾都疼!他对付不了谈轻,只能转头对付裴折玉,这回话里话外都是掩不住的阴阳怪气,“你再嘴硬又能如何?父皇对七弟始终如此,不会让他复宠,他到死都只是隐王,这个封号,不正好证明父皇不喜欢他吗?”
“而你若妄想这样就能报复孤和谈淇,也未免太过天真!”太子越说越得意,又嘲讽裴折玉道:“王妃蛮横无理,七弟身有隐疾,只怕照顾他也是有心无力,孤那里倒是有几支人参,回头送来给七弟补补身子,免得父皇还未看到七弟妹诞下皇孙,七弟这身子骨便支撑不下去了。”
谈轻气得瞪大眼睛,这是在咒裴折玉早死吗?
裴折玉用力握住他的手腕,笑应:“多谢太子关心,也请殿下放心,臣弟定会保重身体。”
他说完没给谈轻说话的余地,朝太子颔首,便拉着谈轻往养猪场门外走去,“臣弟与王妃还有事,先回去了,太子殿下自便吧。”
见他们要走,福生暗松口气,小碎步跟上燕一。
谈轻憋了一肚子火气,被裴折玉拉着走出养猪场后,才问他:“为什么不让我骂回去?”
裴折玉看他脸颊气鼓鼓,反倒觉得好笑,松开他道:“与他们吵架,不过是浪费时间。”
“也是啊。”
谈轻回头看了眼还待在养猪场里的赔钱货一行人,嘴角闪过一抹坏笑,就拉起裴折玉的手,“那先不管他们了,我们走吧,我刚捡的菌子应该拿去熬汤了,我们回去喝!”
裴折玉任他拉着自己走,只是走得急了,没忍住咳嗽几声,谈轻放缓脚步,一脸心疼担忧地看着他,“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裴折玉轻笑出声,刚咳嗽过,嗓音有些沙哑,“我没什么事,还能再护着王妃好几年呢。”
谈轻拧起眉头,“可是赔钱货刚才在咒你,我越想越气,当朝太子怎么会那么不要脸?皇帝当年又怎么会让他这种人做太子?”
裴折玉好笑道:“太子成为太子年纪尚小,但他是皇后所出的嫡子,有父皇护着,这便是他成为太子的倚仗。好了,别生气了,他如今还只是太子,如今有三哥和四哥在,最后谁会接替父皇的位子还不一定。”
也就是他们两才敢说这种话,身后的燕一和福生两人纷纷低头噤声,谈轻却扬声笑起来。
“是啊,希望贵妃争点气!”
贵妃争气,她的两个儿子也算是子凭母贵,这么说也没错。裴折玉笑了笑,“你说得对。”
谈轻笑着笑着又拉下脸,“可是我一想起他刚才的话就很生气,这个赔钱货真不是人!”
那些话分明是在咒裴折玉早死,好让他守寡!
裴折玉笑问:“他只是气不过咒我,就这么生气?”
“气死了!”
谈轻拍着裴折玉肩膀,皱紧眉头说:“你可是我看着的人,他居然咒你,真想给他一拳!”
他的拳头也不大,一点威慑都没有,不用比,裴折玉都知道自己的手掌能一把握住,不过也没有笑话谈轻,毕竟他是为自己出头,裴折玉忍了忍笑,还是没忍住伸手包住他的拳头,将他举起的拳头按下去。
“好了,如今他还是太子,我们还是留点余地,待他日后被废了,再落井下石也不迟。”
裴折玉的话很有道理,谈轻不是很乐意听,但也没有反驳他,反而是拉着他往庄子走。
“快走快走!”
裴折玉还以为他是急着回去喝他捡来的菌子煮的汤,无奈地笑了笑,便快步跟上,“好。”
却说他们走后,本就让谈轻清场过的养猪场就只剩下太子一行人,太子有谈淇哄着,心口的气总算是顺了一些,在猪圈里待着也不是个事,众人这便要离开养猪场。
两个侍卫也不知道怎么,要走时冷不丁一块摔了。
两人摔得也很懵,随身配剑都掉了,低头一看,在脚下扯出了一捆细小干枯的黑色藤蔓。
谈淇道:“或许是方才来时踩到的,这庄子在山脚下,路边藤蔓野草不少,都起来吧。”
太子看他们这样也烦,骂了一声,两名侍卫灰溜溜地爬起来,就要去捡剑,可不料一人不小心碰到猪圈的木栅栏门,那门一碰就开了,里头关着的十几个小黑猪猪崽也不怕人,一股脑呼啦啦地往外冲。
饶是太子跟瑞王兄弟争得再厉害,也从没见过这阵仗,那黑乎乎的猪崽冲到脚下,好像还带着一阵阵臭味,他便嫌弃地往后退去,还不忘拉上谈淇,一面朝忙着在猪群里捡剑的侍卫喊道:“护驾!护驾!”
他一边退一边喊,脚步迈得大,谈淇体力跟不上,看见这么多猪也是头皮发麻,只能按住太子的手说:“殿下,你先松开我!”
待养猪场彻底平静下来,谈轻已经在庄子里喝上了新鲜菌子煮的汤,还给裴折玉添了一小碗,当然也没落下叶澜跟小胖子。
养猪场的人过来时,福生出去问话,回来时脸色古怪,站在门前看着谈轻,欲言又止。
裴折玉不大喜欢喝汤,见状便让他进来说话。
谈轻立马阻止了裴折玉,两口喝完碗里的汤,抹了把嘴巴,放下碗就笑眯眯地走出去。
福生显然松了口气,等谈轻过来,附耳与他低语几句,说话时皱着一张脸,神情复杂。
谈轻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连腰板都直不起来,福生神情恍惚地扶住他,嘴角也在抽搐。
裴折玉看得好奇,起身出去,从福生手里接过狂笑到脸颊通红的谈轻,“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