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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其中一个高鼻大汉站了起来,也许是早就盯了角落的李沉璧好久了,拖着步子走过去,嘻嘻然道:“我喝多了,眼花了,小美人究竟是男是女,能不能给哥哥瞧瞧?”
    叠霞洞主呛了一口酒,叶霁无声握紧了酒杯。
    李沉璧的脾气不好,这人这时候来触他霉头,凡人对上修仙者,肯定要糟。尽管如此,叶霁心中还是冒起微微怒意,目光冷淡地斜了过去。
    没想到,李沉璧竟毫无反应,手里转玩着酒杯,像是没听见一样。
    高鼻汉子同桌的几人,见情势不错,也挂着戏谑笑脸凑了过来,将李沉璧团团围在中间。
    “小兄弟一个人喝酒,寂寞得很吧?”
    “坐在那儿怪冷吧,要不来坐哥哥们中间?”
    高鼻汉子挤到了李沉璧身边,捞起他一角衣服,凑到脸边闻了闻:“真香。是衣服香,还是身上香?还是哪儿都香?”
    几人一齐哄笑起来。
    叠霞洞主瞧了瞧叶霁的脸色,讪讪劝道:“何必呢,我看着你都难受。”
    “倒酒。”叶霁沉着嗓子道,“没人有那本事吃得了他。”
    叠霞洞主嘟囔一句“矫情”,依旧给他倒茶。叶霁兀自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仰头灌尽。
    几个大汉的言辞愈发不成体统,将李沉璧围在中央,如同饿狼围兔。
    浑浊酒气扑面,李沉璧抬起了眼睛。透过几人的缝隙,看向那边的叶霁———那头斥耳不闻,甚至还和叠霞洞主撞了撞酒杯。
    高鼻汉子见美人忽然眼神空荡,神情也变得脆弱茫然,心中又痒又喜,趁势一揽他肩:“乖乖,有什么伤心事,说给哥哥听听?”
    李沉璧眼神陡然转厉,冷如霜锋。
    高鼻汉子犹不知死,涎笑着,向他白皙如玉的脸颊凑去。
    “砰!!”
    一声平地起惊雷,桌椅碰撞肉躯的巨响,让所有人的酒都洒了出来。
    高鼻汉子被一张横空飞来的梨木桌拍上了墙,口鼻鲜血喷涌。软泥般滑落在地上,不醒人事。
    李沉璧愕然抬头。
    叶霁静静地站在那儿,手里握着酒壶和一叠酒盏,因为他面前的桌子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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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死缠烂打
    那张桌子是叶霁踹过来的。
    他虽然还尽力维持着清醒,但毕竟醉得不轻,七分醉意三分怒火,那高鼻汉子身上的骨头也不知断了几根。
    李沉璧的目光一瞬间转为狂喜。
    高鼻汉子的几个同伴也不是等闲之辈,哪里肯吃亏,抽出兵戈,冲他怒喝:“你是何人?!”
    叶霁笑道:“是一个想请各位喝酒的人。”
    话音一落,他手中的酒壶被抛向空中。无数酒珠向上洒了出来,被他的灵气凝结,成了铁珠钢丸,撞在顶梁上发出乒乓响声。
    叶霁轻飘飘抽出长剑,轻灵点拨,那些酒珠便裹挟着劲风朝着几人射去。
    酒珠落甫一落身,瞬间无形,几人却仿佛中箭一样,失声大叫起来。几个彪形大汉被逼得上蹿下跳,模样十分滑稽,痛到无法忍受时,甚至钻进了桌子底下,把酒馆上下逗得乐不可支,有的人甚至拍桌大笑起来。
    所有酒客都紧瞧着几人出丑,惟有李沉璧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始作俑者。
    叶霁喝酒喝得眼梢薄红,嘴角含着点戏谑笑意,将一把剑玩得如随风柳条,那似醉不醉的样子,有种不自知的撩人风流,看得李沉璧几乎失了魂。
    终于,几个壮汉鼻青脸肿地捞起地上人事不省的高鼻汉子,逃命似地溜没影了。
    叶霁心想,原来撒酒疯是件这么畅快的事。
    毕竟清醒着的长风山首徒,是不会做出这么咄咄逼人的事的。
    酒疯撒过了,酒劲也冲上了天灵盖,恍惚中一个踉跄,摔倒之前,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叠霞洞主站了起来:“这……小叶没事吧?”
    李沉璧淡淡道:“师兄不胜酒力,我先带他回去了。”
    叠霞洞主叹气:“那也好。”
    出门之时,叶霁忽然在李沉璧怀里动弹了一下,抓住了侍立在门口的小二的胳膊。
    “抱歉……”叶霁说话声音很慢,温吞有礼,“弄坏了桌椅杯盏,并这次酒钱,都记在长风山账上。”
    小二在李沉璧冷洌的目光里,抖抖索索,扒开那只紧抓不放的手:“好咧好咧,您慢走。”
    冲出陡寒酒馆的风雪结界,外面依旧春风如许,朗月高照。李沉璧抱着他走得很快,透出一股急切。见叶霁眯着眼睛正在看他,终于忍不住,低头往那嘴唇上亲去。
    当然被挡住了。
    叶霁捂住他的嘴,李沉璧便舔他的掌心,纠缠半天,叶霁忽然道:“这样抱着我,很热。”
    的确是热。“酣春”的酒意,刚刚在陡寒酒馆里就烧上了头,现在回到外面,更是春风撞春风,热上加热。
    李沉璧吻掉他额头上的汗珠,恋恋不舍:“师兄走不得路了,我不抱着,那要怎么办。”
    叶霁道:“你背着我。”
    李沉璧于是换成背着他,走得更快了。
    酒馆外是一片深林,满耳都是树叶摩挲,叶霁感觉到贴着胸口的那身躯里,传来剧烈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
    忽然之间,只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彼时玄天山上夺得桂冠,豪情万丈,酒酣意暖,李沉璧背着他下山。所有的声音都好像听不见,只能听见紧贴的心跳声,和现在一模一样。
    叶霁在他背上喃喃:“我想起来了。”
    一滴水砸在手背上,叶霁道:“你是不是又哭了。别哭。”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李沉璧哽咽,“你明明说过要娶我的。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叶霁迷茫地想,他说过吗?
    那时他醉了,把过来扶他的李沉璧当成了姑娘,惊鸿一瞥,昏了头了。这样说来,他的确是说过。
    当年一句玩笑醉话,李沉璧竟然记了这么久。
    “你说话就靠谱了?”叶霁握着一缕他的发丝,在掌心里绕,“李沉璧,你也一样爱骗我。”
    李沉璧的后背明显一僵。过了许久,才带着哭腔道:“我以后都不骗你了,是我不好。我与师兄扯平了,好不好?”
    “扯平?”叶霁吐出一口酒气,用力拉了拉他头发,恶狠狠地道,“你小子欠我多着呢!”
    李沉璧被他扯得含痛低吟,心里却又酸胀又雀跃,小腹到胸口一把火乱烧,马上就要燎原。
    叶霁反手掰着他的下巴,滚烫的呼吸喷在耳根里:“但你既知悔改,今后是不是再也不对师兄说谎了?”
    李沉璧被迫仰起了头,甚是享受地眯起眼睛,轻轻喘息:“是,要是师兄不相信我,把我的心挖出来看都行,只要你高兴。”
    “好,好,”叶霁笑了两声,忽然似嗔非嗔,低声呵斥,“那你现在就老实交代,这不是回山的路,你要把我带去哪儿,你又想要干什么!”
    说着用力一口,含愤咬在那白皙幽香的脖颈里。
    前面一条清溪水,在月色下泛起粼粼的光。
    李沉璧站定了脚,声音微微颤抖:“我想要师兄。”
    他的脸上,泛出醉人的坨红:“每时每刻都在想。不仅是从刚才,也不仅是最近,这么多年,我天天在想。”
    叶霁的身体一抖。
    李沉璧接着道:“师兄不准我说谎了,那我就说真话。我想要师兄,想得快不行了。”
    叶霁在他背上挣扎了起来:“李沉璧,马上放我下来……”
    他虽然脑子不清醒,但还是把李沉璧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惊得后背冒汗。从李沉璧身上挣脱出来,丢下他,跌跌撞撞地往前面走去。
    李沉璧没有阻拦。
    他知道叶霁跑不掉。
    酣春酒初喝还不觉得劲大,等一杯接一杯灌下去,过一阵子,昏热酒劲就像浪潮一样,越拍越高。
    诚如酒名,酣醉春风的滋味飘飘然,固然相当不错,但人也就颠三倒四,找不到方向了。
    叶霁一心只想把身后那色胆蒙心的小畜生甩开,脚下的步子虽乱却快,心如擂鼓间,好像周围的风变成了水,身边的水变成了风,万籁俱寂,只听得见李沉璧如影随形的脚步声。
    他总觉得周遭好像不一样了,就像进入了一片幻境里。
    山林还是那个山林———但鸟啼虫鸣,树挲果落,全都消失不见。天地间的活物,只剩下了一个慌张心乱的叶霁,和一个痴缠情深的李沉璧。
    叶霁晃了晃昏沉的脑袋。
    也许他真的醉糊涂了,李沉璧并不过来捉他,他却一直在同一条路上循环往复,走得气喘吁吁,但就像是鬼打墙,怎么也走不出这一片树林。
    为什么走不出去?他现在在哪儿?
    叶霁一拳砸在了树上,闭了闭眼,转过了身。后背贴在树干上,低垂着头,喘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