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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李沉璧从背后抱着他,想环紧他的腰却又怕触及伤口,抬起的手犹豫再三,握在他的双腕上。
    叶霁没有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
    因为这周围的景象,实在是太不平凡了。
    他四望一番,愕然道:“这里是——”
    他们坐在一座小石亭里,花木葱茏。身旁挂着一条飞瀑,水帘溅起的琼珠碎玉,甚至飞落到了他们的脸颊上。
    李沉璧似真非真地道:“我们在长风山呀。”
    这里确实是长风山的一隅,叶霁对自家门派有几块石头、几棵树都能如数家珍,不可能认错。
    “这怎么可能……”叶霁震惊不已。
    他记得晕过去前,两人还在陨星谷的地缝中。李沉璧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带着重伤的他,在一朝一夕之间,跨越千里万里。
    除非他整整晕了一个月。
    叶霁是真怕自己晕了一个月,那与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连声问:“我躺了多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沉壁浅浅一笑,却不说话。叶霁发现他眼下暗淡乌青,染着一抹罕见的深深憔悴。
    叶霁又低下头,身上的血迹不见踪迹,长发也被梳理得滑如绸缎。
    李沉璧给他套了件轻软宽大的干净长袍,盖住了数不清的伤口。至于那些伤口,上药后,被细心地缠上了白纱。
    见叶霁一边倒吸冷气,一边还要动动胳膊动动腿,要数清自己究竟断了几条骨头似的,李沉璧看不下去,轻轻按住他:“先前在船上程霏师姐给的灵药,幸好剩下了不少,我涂上去了。师兄不要再乱动了。”
    静静躺了一会,叶霁忽然道:“哪怕不依托现世的景象,你也能凭空造境么?”
    李沉璧梳弄他长发的手指一顿。
    叶霁喟叹:“我原本以为,你只能造出与周围景像一模一样的的平行之界,最多那个平行界能够随你心意,稍作变化而已。没想到你身在策燕岛,却能造出一个几千里外的长风山。真是叹为观止。”
    李沉璧被他夸得有些高兴,又有些忐忑:“师兄看出来了?”
    “嗯,凭声音。”
    叶霁凝神听了片刻,解释道:“境中虽然景象是一样的,声音却不像。记得你小时候,我带你打坐练心么?我曾教过你,要做到心怀万物,那么就连纤毫之物都要有所察觉,天地间有多少种声音,也要听得一清二楚。”
    他露出一点怀念神色:“你学东西总是三心二意,我的话你一定不记得了吧?现在我只听见了瀑布流水和风声,还有呢?在现世之中,还会有山间虫鸟,树叶摩挲,果实落地——”
    李沉璧听他说话声音清润,思路明晰,一颗悬着的心稍微轻松。
    但他又如何不知,师兄主动闲谈,故意作出轻松平常的样子,其实还是怕暴露出脆弱之态,令他伤心担忧。
    叶霁没说完,就低头咳嗽了起来。李沉璧连忙握紧他双腕,向他输送温缓的灵力。
    他的动作自然极了,简直是下意识之举。叶霁便猜到,自己眼下精力还算充沛,多半是李沉璧在他昏迷的时辰里,一时不歇地输送灵力的缘故。
    “沉璧,这么多灵力对我没用。”叶霁轻轻挣脱,“你也要想想自己,身体不要了么?”
    他自爆灵体之后,一身经脉都碎了,根本无法将他人灵力化为己用,泥牛入海而已。
    对于失去修为这件事,叶霁在经历了重重梦魇后,反而觉得没什么了———他忍受过更苦的事。
    至于修为,没了就再修炼,终有一天会回来的,哪怕那一天很远。
    “……想想自己?”
    李沉璧的肩膀发抖,控诉:“我现在只能想师兄,我都快被吓疯了。”
    不用回头,叶霁也能想象这孩子此时的表情。他知道李沉璧是受不得吓的,娇气得很,这一次目睹了这样惨烈的事,只怕眼泪都要流干了。
    李沉璧将脸颊贴在他脖颈里,鼻中轻轻抽气,叶霁的心便软成一池春水,尽数向他流去:“好,那你就只想着我吧。”
    两人又依偎着坐了一会,叶霁目送走了亭外好几只飞鸟,忽道:“你就什么都不问我?”
    李沉璧慢慢摇头:“师兄不是也什么都没问我?”
    “诗文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叶霁有些感慨,“沉璧,我像有三年没见到你了。”
    李沉璧一片荒芜的心,长出了一片绒绒的新草:“我也好想师兄。我在山谷里一直找你,就像找了三十年一样久。”
    叶霁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说说而已,你怎么比我还夸张?”
    李沉璧委屈道:“因为我更爱师兄,师兄却不那么爱我。”低下头,闷闷地说道,“三十年又算什么。我觉得像煎熬了三百年,三千年,三……”
    叶霁忍疼翻身,趁他掉眼泪前,将他嘴捂上:“沉璧听话,别哭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李沉璧犹豫了一下,手指伸到他脑后发丝中,挑出一缕,露出一截红线。
    那红线流光时隐时现,一路延伸到李沉璧的腕脉中。
    叶霁愕然之余,左思右想,还是想不起李沉璧又是什么时候给自己牵上了这条红线。
    在冷红浦溆第一次见到这红线时,叶霁对李沉璧不择手段干涉他自由的做法心生恼火,悄悄将这东西取了下来。
    但这一次,他实在不好意思对此有意见。
    他不告而离,差点重伤而死,李沉璧至今未与他算账,已经是石破天惊,谢天谢地了。
    也许是看出了叶霁的心虚,李沉璧抽抽鼻子,紧逼一步,“师兄再也不准把它取下来。”
    李沉璧不准他取掉红线,也就是说,以后他随处散个步,李沉璧都能闻着味摸过来,更别提丢下这崽子离开山门了。
    叶霁内心挣扎了一会,十分勉强地接受了。
    反正每次李沉璧给他系红线,他都不知道,他同不同意,也没什么区别。
    李沉璧见他默许了,又高兴了一些,摸到身边的水囊,打开送到他唇边。
    待叶霁喝了两口后,李沉璧顺势擦擦他的嘴唇。
    这份照顾自然而然,那指腹拂过嘴唇时,叶霁心跳紧了几下,觉得李沉璧实在乖巧过了头,令人无法不心软。
    ……无法不心动。
    李沉璧道:“外面的事,师兄一概不用管,只管好好养伤。师兄想看什么样的风景,我就造出什么样的,只要是我见过的。”
    他抬抬手,周围幻化。只见落英缤纷,江水潺潺,倒映一轮明月。长风山的峰峦飞瀑,变成了逢棠城的冷红浦溆。
    他们二人在冷红浦溆的那一夜经历,现在想来,既放纵又好笑。叶霁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李沉璧:“你找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凌泛月?”
    李沉璧脸色一黑:“谁还顾得上他?”
    叶霁道:“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么?”
    李沉璧:“没有!”
    叶霁不由生出一点担忧。
    那时他留凌泛月一人独自冷静,也不知他自己回去了没有?
    他担心凌泛月想不开或是遇险,神情写在了脸上,李沉璧极其不悦,目光生寒:“师兄自己都这样了,还记挂他?那傻子现在说不定正在睡大觉,连你丢了都没发现。”
    叶霁没理他,顺着凌泛月这个线头,思绪一路延伸,有些躺不住了。
    凌泛月固然让人不放心,更让他觉得不安的,却是陷入疯狂、生死未卜的宁知夜。
    叶霁亲眼见宁知夜掉下了裂缝,却不知道此人是否已死。若是未死,以宁知夜极端的性格,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揪出来。
    ———若是宁知夜抓住毫无防备的玉山宫弟子们,逼迫他以一人性命换众人性命,他该怎么办?
    宁知夜早就入魔成疯,为了一腔执念苦心经营,却功败垂成,难保此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霁随便一个设想,就让自己背后渗汗。
    “沉璧,”叶霁用力揉着眉心,“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你把境象收起来,让我看看我们在哪儿。”
    李沉璧眉峰动了动,生硬地道:“为什么?”
    他偏了偏头,质问:“是为了凌泛月么?师兄要去找他,连伤都不养了?”
    他骤然将手臂收紧,勒得叶霁无法动弹。
    这其中的曲折缘由,叶霁一时半会,哪里解释得清?
    察觉李沉璧的手,已经摸到他后颈,一副要随时捏晕他的架势,叶霁忙道:“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师兄那时把我丢下,是去找凌泛月了吧?他与你走散了,师兄才这样担心他?”
    李沉璧脸上覆了一层薄红,闹起脾气来:“你要去找他,除非把我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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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知道大家想看沉璧戏份,所以加更一章沉霁专场[抱抱]
    谢谢投营养液的看官老婆们,我很珍惜,你们真的很好[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