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这是属于萨里的真实经历。
魇境只能往前走,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延续历史曾经的发展。
他是谁,是殿中站着的大臣,是看守萨里的侍者、是路边惊鸿一瞥后再也无法放下的剑客……
他无法触碰到萨里,也没法救他。
“痛苦,也是魇境致人死亡的一种方式,伍尔夫,一定冷静下来。”萨里曾经对他说,“不要欢愉、不要痛苦,冷静。”
他无法冷静。
伍尔夫越呼吸,越能感受到自己胸腔的痛意。
他开始对着萨里自言自语。
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多惊艳,说后来是怎么喜欢上他……
说他曾经有一只猫,说他从萨里身上感受到自己寻找多年的自由……
伍尔夫无止境地说着,祈求神明,让他救下萨里吧。
萨里过得很好,也总会被陛下逗笑,但他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安静得吓人,偶尔侧过头,又换个地方发呆。
他似乎能看到他,又似乎不能。
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神之子不知道此刻内心的感觉是什么。
好像有点空。
书里有教过,萨里去查了,却依旧不明白。
他没什么不满足的了,有吃有喝,饲主也对他很好,除了喜欢逗他,没什么坏毛病。
只是,为什么,会感到寂寞呢。
终于有一天,那是一个花开得很好的晴天。
他抓着看护他的侍者衣袖,仰着头很执着地问:
“你说,什么是自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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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交代完这里就剩最后一个副本了,过几天有点忙更新应该都是在晚上
第39章 结束
什么是自由?
先于自由之前, 萨里先明白了什么是死亡。
侍者的头颅在他面前落下,蜷缩在椅子上的神之子被硬拽下来,惶惑无措地拉进房间里。
金色的锁链扣住他的脚踝, 素白的丝绸囚禁双手与视线。
陛下从背后抱住他, 用自己的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细密的舔吻从后颈一路绵延到腰下,在小腹咬出几个浅浅的牙印,大腿挤在脸侧,上方传来的呼吸声轻软地心颤。
萨里不可视、不可触、不可听。
只能感受由他带来的愉悦。
为爱疯狂的陛下, 终于完全吃掉自己的神之子。
以君之名, 臣服又如何。
被吞噬的神之子在黑暗中眨眼, 凭借感觉咬住他的胸口,那人吃痛,却按住他的后脑勺, 鼓励他继续“报复”。
陛下不喜欢他对这些东西的探讨。
他爱他, 又将他视作笼中雀, 掌中宝。
不允许有一丝逃离的可能。
可他已见过属于野外的风。
伍尔夫附在死去的侍者身上,无法合上的眼珠亲眼见证这场不带温情意味的情事。
他看到, 萨里指尖按在陛下的后颈上,似乎想挣扎又似乎是要揣摩皮肉之下有多少颗骨珠。
神之子是学习术法的,他天生就能感应灵力, 在属地时, 无人教授他怎么使用, 来到帝国后, 见猎心喜的陛下自然不吝找人教他。
说来也巧,来到萨里面前的法师派系正好是魂系,神之子从那天起,在自己名字后面多加了个后缀。
他也是有派系的人了。
从陛下的眷宠, 到王都的神之子,萨里跟在教堂主教的身后,一起为子民祈福,他穿着白色羽衣,承天恩露,祈祷神明回应,每次,主教都说他接收到了神谕,萨里却一无所获。
他只认为是自己学艺不精,他很珍惜学法术的机会,在没有陛下打扰的日子,废寝忘食看那些枯燥的书。
什么样的术法,他都会。
所以……萨里。
你按着他脖子那一刻,是想将他杀死,还是心软了不愿伤害给自己带来心声的饲主呢。
伍尔夫此刻的意识散去,尸体眼睛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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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另一处醒来。
伍尔夫已经习惯了,他附在不同人的身上,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亦或者成为看不见的幽灵,徒劳地对着萨里诉说密语。
今日的太阳好像更冷一些。
他现在附在一位骑士身上,跟随护卫队的步伐前进着。
陛下在跟萨里吵架,因为精灵族一事,主教说神的旨意如此,他们必须执行,萨里却不想伤害他们。
“是他们养大了我。”萨里拉着陛下的手。
陛下说:“为了帝国牺牲,是他们的荣幸。”
伍尔夫才知道,那群将萨里献上的人,就是曾经的精灵族,但那时候的他们,也不过是帝国下的一个附属地的臣民罢了。
献上萨里,获得自治的权利,又因为神明的旨意,即将奔赴死亡。
萨里的执拗惹恼了陛下。
他被禁足了。
他跪在神像下,一遍遍祈祷。
“神啊,请回应我……”
“神啊,请回应我……”
白雪一样的霜染上萨里的眉眼,神像背后射来的光,几乎要照彻他的灵魂与骨肉。
他看到了自己的骸骨,是冷白色的,萨里闭上了眼睛,不再拜下。
负责看守他的伍尔夫心脏猛跳,他看到萨里站了起来,拿起法杖走了出去。
陛下迷信神明,乖张暴戾,除了在萨里面前还有几分柔情,其他时间都是十足的暴君,他不允许有人忤逆他、忤逆神明。
包括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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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死了。
没人能再次聆听到神的声音。
神之子弑神,原来只用心动一瞬。
一身血的萨里看向跟在他后面的骑士:“你逃吧。”
——为何不阻止我。
——因为,我绝不会伤害你。
第一次杀人的神之子歪了歪头,没听懂,暴怒的陛下从倒塌的房门上大步而来,伍尔夫挡在了萨里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能控制身体。
但没人知道陛下到底有多能打,他是以战养战起家的暴君,这个王宫里,他竟是战力排得上前几的,至少,伍尔夫附身的这位骑士,无力抵抗。
陛下踩过他的尸体,将与主教缠斗中受伤的法师按在地上。
他掐着萨里的下巴:“你会哭着求我的。”
萨里被扣住手腕,只会法师手段的他,体力孱弱,现在失血过多,他只能无力地将头扭过,做无声的反抗。
脸颊贴在冰冷的地上,与努力向他伸手、喉间却溢出无数鲜血与气泡的骑士四目相对。
他好像在说:活下去,大人。
萨里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落下,是一个很浅的承诺。
他听到,因为他的反抗几乎要气疯了的陛下要将他赏赐给军队。
那个男人暴怒又委屈地说:“萨里!这就是你惹恼我的代价!”
萨里闭上了眼睛,谁都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一定会死的。
颤颤巍巍的部下,犹豫地将萨里拖下去,陛下胸膛快速起伏,看着那个宁愿去死都不愿意对他服软的神之子,抬脚追上去,脚踝却一紧。
他低头看到了一双燃着火焰的眼睛。
快要咽气的骑士愤怒地瞪大双眼,感受到同样割喉痛苦的伍尔夫拼命劝自己冷静下来,心头的火气却愈发旺盛。
没事他死了马上就回附身到新的身体上,只要他速度够快……
骑士抱着这种想法,死之前那刻都死死攥住陛下的脚踝。
伍尔夫睁眼快速坐起来,他抄起武器就想往宫殿里跑,却看到了熟悉而令人绝望的山体。
——他回到了黑炎洞窟。
——留萨里一个人在那独自面对所有痛苦。
“不——”
寂静已久的洞窟传来撕心裂肺地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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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里抬起眼,他醒来了,情绪剧烈波动的伍尔夫自然被灵魂更强大的法师顺手挤出去了。
能醒一个是一个。
他躺在纯洁无瑕的祭台上,鲜血染了一半,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士兵。
他被人抱在怀里,那人僵硬又不敢动,只敢把手捂在他伤口上,试探地去亲他的额头。
——不像是惩罚罪人,像在亲吻神明。
可是孱弱又美丽的神明坠落人间,怎么让人不想亵渎。
这点亲密不够某位陛下和他平时的半分,但在某些人看来,已经足够刺眼的了。
萨里尘封的记忆在四面八方怒喝的制止声中开始播放。
萨里想起来了。
那黑炎洞窟,就是曾经他的宫殿,他走了无数次,能不熟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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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炎洞窟。
几欲崩溃的伍尔夫快要把洞窟拆了,不再温顺的机关让他肩膀中了一箭,伍尔夫仿佛感受不到痛一样,继续寻找如何能让萨里回来——他的身体不在这里。
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
他把萨里一个人丢在那里,保护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