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沈莲岫已经找到了掉在地上的金针,她细心擦拭好,虽然没有特别在意裴若燕方才的话,但还是全都听见了。
裴若燕这个心结,看来到今日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打得越来越死了。
沈莲岫无意窥探裴若燕的隐私,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
第47章 争吵 我的事,过不去了。
沈莲岫人虽然回了自己的屋子, 但一想起方才裴若燕的样子,和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行为,便觉得心里不安, 亦有许多于心不忍。
身上的病先不提,她一定是遇到了很难以忍受的事才会变成这样。
若是任由裴若燕继续下去, 病不好好治, 药不好好吃, 还有心中郁结难解, 恐怕要好起来就真的难了。
这些年, 沈莲岫也并非妙手回春,能救回所有病人,还有一些人, 她也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她不忍,可又不得不接受, 于是更加努力沉下心钻研, 仔仔细细为每一位来找她的病人看病, 能治好一个是一个。
救不回的人,沈莲岫没有办法, 可裴若燕的病根本就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她明明是可以好起来的啊!
那样如花一般的年纪,沈莲岫无法接受她在自己的手底下逝去。
可她毕竟又仅仅只是一个外人, 裴若燕的心结由私事起, 她不能去干涉裴若燕自己的事。
到了入夜, 沈莲岫便想着再去看看裴若燕的情况,正巧这时张嬷嬷也刚好过来。
张嬷嬷道:“余娘子,我们郎君这会儿来看娘子了,他也知道娘子今日闹过了, 他请你过去,想问一问娘子的情况。”
沈莲岫是不想见到裴谦的,但眼下裴谦过来这里,她竟很是迫切了,裴谦是裴若燕的亲哥哥,总要赶紧让他了解裴若燕的情况,不让她继续这么下去。
沈莲岫匆匆过去时,裴谦已经站在妹妹的房门口等着她,许是为了妹妹的事,裴谦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先是让张嬷嬷进去服侍裴若燕,然后便站在那里,压低了声音对沈莲岫道:“余娘子,今日之事我已经知道了,实在是对不住,我平时事忙,张嬷嬷她们也常常报喜不报忧,所以若燕她……”
今日沈莲岫走后,裴若燕大哭大闹了一场,张嬷嬷实在顶不住,只能与裴谦去说了。
沈莲岫沉思半晌,才道:“心上的病比身上的难治,如今我是想治好她的病的,可裴娘子自己似乎不愿意。”
裴谦听了没有说话,只是往窗子那边望了一眼。
“裴娘子这些日子,其实一直都不是很配合,药是常常闹着不想喝的,连施针都不让我近身,”沈莲岫轻叹了一声,“裴郎君,若裴娘子有心结,作为她的兄长,你也应该赶紧想办法去开解才是,我能给她治病,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外人,病人的私事我也不能过多干涉。”
裴谦又是沉默许久,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些时日真是麻烦余娘子了,只是还请余娘子继续耐心为若燕诊治,她那里……我也会尽力的,先前也请了其他大夫,她这种情况并非是一日两日,那些大夫都是没几日就推辞了,这几日张嬷嬷没来找我,你也没有辞去,我便以为她不像从前一样,没想到还是故态复萌,余娘子,若是你也走了,我真不知道该拿若燕怎么办了,如今她还尚且能听听我的话,家里其他人……她更为抗拒,请余娘子千万不要走,务必要治好她,多少诊金都不是问题。”
沈莲岫道:“裴家给我的诊金已经够多了,只是能不能治好,我并不能一口给你承诺,只能尽我自己的努力。”
“那就好,那就好……”裴谦喃喃几句,又郑重其事对沈莲岫道,“多谢余娘子,我一定好好劝她。”
沈莲岫没有再多说什么,而裴谦的心思也在裴若燕身上,两人点了头道了别,沈莲岫便回了自己屋里。
眼下时间也不早了,沈莲岫便让婢子拿了热水过来洗漱,正给安安洗脸,忽然便听见似乎哪里传来争吵声,一开始并不明显,很快声音便越来越响,就连安安都听见了。
“阿娘,吵架了。”安安指了指外面。
这里是绯香苑,能听得这么清楚的,只能是裴若燕那里传过来的。
服侍的婢子也有些尴尬,但又不好对沈莲岫说什么,只能讪笑了一下。
沈莲岫握住安安指着外面的手指,轻声哄她:“我们去床上睡觉了,睡着了就听不见了。”
幸好安安是个很乖的孩子,几乎是沈莲岫说什么,她就会听什么,再加上也确实到了睡觉时间,安安已经困了,被沈莲岫抱起之后就打了哈欠。
沈莲岫把她放到床上,然后放下床帐,再自己躺到安安身边睡下。
安安嘟哝了几句,沈莲岫轻轻拍着她,她也就很快睡了过去。
而争吵声却还是在断断续续传来,直到深夜才渐止。
沈莲岫听着声音也一直没有睡着,倒不是觉得听着烦,而是很郁闷,明明才与裴谦说了裴若燕的状况,他也答应了会去劝说她,可怎么转头又与她吵了起来呢?
裴若燕是个病人,就算她有千般的不是,又或许是裴谦心急,但他也不该与她吵起来。
望着月白色的帐顶,沈莲岫叹了一声。
这裴家也确实很奇怪,家中女儿出了那样的事,也病倒在床那么久,父母长辈也没一个人过来看望的,只有裴谦偶尔来一来,而裴谦方才也说了,她抗拒家里其他人,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裴若燕变得这样?
虽然她总是有意避开裴若燕的私事,但其实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小产了一个六个月大的胎儿,本身就是一件不能忽略的事。
声音渐渐停歇下来,沈莲岫的困意也慢慢上来了,她摸了摸安安软软嫩嫩的小脸,然后闭眼睡去了。
而也是这日之后,裴谦便下令不准让裴若燕踏出绯香苑一步,应该是为着那晚的争吵,对裴若燕的惩罚,即便这个惩罚对裴若燕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因为裴若燕的身子连下床走几步都很艰难,更别说走出绯香苑了。
不过总算也有好的,裴若燕对喝药施针不再抗拒,每每沈莲岫过去,她都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因为瘦而显得过分大的眼睛看着她。
张嬷嬷很高兴,可沈莲岫的心里却莫名有些发堵,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更用心地给裴若燕治病。
可即便是乖乖喝药治病,裴若燕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起来多少。
没过几日之后,她的状态竟更差了一些。
沈莲岫看在眼里,其实先前也并非是没有预料到,裴若燕的好只是肯治病的表象,但心里还是没有好起来,或者没有服软。
她像是在和人赌气,也像是在和自己赌气。
沈莲岫总是提醒着自己,要注意亲疏有别,她和裴若燕之间只是大夫与病人,有些事情并非是她可以置喙的,但有时还是会忍不住,在给她诊脉或是施针的时候,小心劝说一下她。
裴若燕起先是不理会她的,最多只是对她笑笑,但后来会说一声“谢谢”。
转眼便是乞巧节。
这一日从一早开始便是大晴天,天气很好,按陈州当地的风俗习惯,在乞巧节这一日,在结束乞巧仪式之后,娘子们都会结伴上街去游玩,而沿街也有许多摊贩早就准备好,摆好各色瓜果蜜饯或是鲜花簪饰等小物件,供大家选购,特别是街上还有灯会,又或是有杂耍,热闹得很。
沈莲岫早就答应了安安要出去玩,但裴若燕的状况不好,她也没心思走开,便趁着今日七夕,说好了把安安带出去,正好安安也从来没在陈州街上玩过。
她给裴若燕施完针,裴若燕倒问她:“余娘子今日也要出去吗?”
沈莲岫笑了笑:“被你看出来了。”
“你平日里只穿素色简朴的衣裳,今日瞧你都穿上了绫罗衣衫——你身上这条裙子真好看,你也跟我是差不多的年纪,我是出不去了,像你这种身子康健又自由的,本来也该多穿些漂亮衣裳。”裴若燕今日倒是多说了几句,心情看起来不像平常那么差。
沈莲岫见她开心,想了想便说道:“我今日想带着孩子出去玩,等娘子身子好起来了,也可以穿得漂漂亮亮得去外面玩。”
闻言,裴若燕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沈莲岫的裙子,不接先前的话头,而是又说道:“女儿节……记得从前还小的时候,家里会接一碗鸳鸯水放到院子里,从夜里到白天,等水面结了薄膜之后便放一枚针在水面上,用水底的影子来看人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如今长大了,也不玩这些了,伙伴们也散开了。”
这个游戏沈莲岫小时候也常玩,家里的姐妹中就数她和沈芜瑜年龄相近且要好,所以回忆起这些场景,其他人的脸都是模糊的,只有沈芜瑜才格外清晰,沈莲岫一时也伤感。
“不如我来给娘子染指甲吧,”沈莲岫自己倒是无妨,但她很怕裴若燕又沉浸进去,一会儿又郁郁起来,便连忙说道,“我看见庭中有凤仙花,正好自己也想染。”
裴若燕答应了。
沈莲岫也不劳动他人,自己就去采了花过来,然后也是自己捣花汁,裴若燕不想房里人太多气闷,便让其他人都退到外间去。
裴若燕看着她一下一下地捣着,忽然问:“余娘子,我这样难伺候的病人,你怎么不干脆请辞回家去呢?先前那些大夫,大多数都是嫌我脾气不好,这才跑的,我阿兄说再下去,整个陈州都没人敢来给我看病了,让我就这样在家等死算了。”
“病人脾气不好也是正常的,裴郎君那日也恳请我,让我继续给你治病,”沈莲岫一五一十与她细细说道,“况且我已经接了你这个病人,岂有放手不管的道理,不能真的眼睁睁看你等死呀!”
裴若燕咳了两声,脸上倒是有了一点几乎从来没见过的笑意。
“他那日骂我了,说我不听话,我就与他吵起来,他把我关在这儿了,”虽是说着这些,但裴若燕却也不见生气,“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但我有的时候就是自己不想活了,好了,现在他也不管我了,就和家里其他人一样。”
沈莲岫开始将捣好的花汁涂到她的指甲上去,一面涂一面轻声说话:“裴郎君只是忙,他关心着你的,家里的姐妹兄弟,难免有些龃龉,有时心里想着再也过不去了,但等事情过了之后,也就算过去了。”
裴若燕摇摇头:“我的事,过不去了。”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沈莲岫便也不再问了,而是专心致志地给她涂指甲。
一只手快要涂完的时候,裴若燕的手忽然将沈莲岫的手抓住,她吓了一跳,凤仙花汁也沾到了裴若燕的手上。
“余娘子,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想治好我,但我的病我自己心里清楚,”裴若燕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上,此时已经落下两行泪珠下来,“你离开裴家之后,能不能帮帮我?”
沈莲岫张了张嘴:“你要我帮你什么?”
“你走,你明日就走,我把事情告诉你,你帮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外间的仆妇婢子们很警觉,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敲了几下门之后没人应答,便立刻冲了进来。
张嬷嬷看见裴若燕满脸的泪痕,又紧紧握着沈莲岫的手,立刻就猜出了几分,马上上前去掰开裴若燕的手,道:“娘子,你不要疯了,余娘子只是一个看病的大夫,你要害了她吗?”
她说着,便让婢子干净把沈莲岫带出去:“余娘子见笑了,是我们娘子病糊涂了这才胡说的。”
沈莲岫回去之后,仍觉心惊肉跳,她不知道裴若燕到底要对她说什么,起先倒只以为是裴若燕的私事,但从张嬷嬷的反应来看,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联想起裴谦的古怪,沈莲岫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
作者有话说:带带我的奇幻新预收《无情道大师姐辍学后》,和死对头的恨海情天[狗头叼玫瑰]
作为毕业率倒数第一的无情道,最优秀的大师姐谢蕴颜在某次出任务意外受伤醒来之后,
发现自己身边多出了一个胖乎乎的小肉团子,
小肉团子正坐在床上紧紧贴着她,见她醒来便哭唧唧地叫她,
“娘亲……”
想起无情道那无数不能毕业的惨痛案例,谢蕴颜两眼一黑,赶紧把脏东西甩了出去,
小肉团子被赶来的同门们接住,
同时谢蕴颜也被告知,
那个东西就是她的亲生崽子,而她也已经离开师门很多年了。
眼下她不过是失去了一段记忆。
“想开点,师姐,这可能就是我们无情道的诅咒,就连你也不能幸免。”
谢蕴颜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终于气血上涌晕了过去,
不过很快又被哭声震天的崽子吵醒了过来。
谢蕴颜欲哭无泪,
她一向兢兢业业学习,本本分分做人,
入学以来从来没有和身边任何一个生物传出过感情上的绯闻,抵制了无数的诱惑,努力给同门们做着榜样,争取有朝一日大道得成,成为无情道优秀毕业修士。
她怎会如此堕落?
在一片“这是我们的命运,我们了解”的安慰中,
谢蕴颜决定再次离开师门,寻找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以及自己为何堕落至此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