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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和离手册 第21节
    他运气要比别的同僚好些,从西戎回来后,也升了迁。从原本一个六品官摇身一跃变成了三品大员,连带着家中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日子过得好了,人自然也大方了不少。
    这一回来看她,不仅带了十张大饼,更带了不少的糕点果脯。
    把东西放下后,计长卿“啧啧”地看她:“柴四啊柴四,你怎么半个月不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柴蘅也很无奈:“说来话长。”
    计长卿道:“现在朝中的同僚都传你们夫妻打架,杨大人那张俊脸原本可是兵部的招牌,如今招牌愣是被你打花了。至于你,你这个样子不会是他搞得吧,他舍得打你?”
    “舍得”这两个字放在这里,就有些意思了。
    只有对在乎的人才说舍得不舍得,对不在乎的那叫做教她做人。
    “那是你还不了解他。”柴蘅说。
    计长卿道:“我还是觉得不至于,我今日带着我夫人来看你,也是因为杨衍同我说,你一个人在府上养伤很闷,让我下午带着我夫人来陪你说说话。我说实话,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点磕磕碰碰,杨大人那个人,如果说话不那么难听的话,其实也算是个良配。”
    “我本来是可以不闷的,我闷还不是因为他关着我。”柴蘅苦笑,她十分反感这种打了她一巴掌再给她一个甜枣的事情。
    她是人,不是狗。
    又怎么可以用这种训狗的方式对待她。
    不过今儿一个晌午她已经渐渐想明白了,想明白为什么杨衍一开始明明那么厌恶她,那么烦她,那么恨不得她去死,到现在会发展到一定要把她困在这个侯府里。
    一个喜欢了自己十几年的舔狗突然嚷嚷着不喜欢自己了,当然会失落。这时候本能地就会让她留下来,即使他对这个舔狗的态度依旧是轻视的,是不屑的,是厌恶的。他会觉得他只需要高高在上的给出一点怜悯,这个舔狗就会回头,被哄得团团转。
    他到底拿她当什么,柴蘅并不清楚。这个答案左右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反正不是妻子。
    从柴蘅的神色里,计长卿不难看出,回京的半个月,柴蘅对杨衍的反感又增添了很多分。
    准确地说,以前还谈不上反感,现在是彻彻底底地不想见到他。
    计长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只好跟夫人一起试着跟她聊一些别的话题。
    三个人坐在一起叙话叙了一个下午,杨衍没有不识趣地来打扰她,这让柴蘅觉得十分清净。
    等到计长卿一走,柴蘅终于得闲,把陆识初给她写的信拆开了。
    上面告诉她,距离师父师娘回到京中也就只有十日,这十日为了防止杨衍发疯,让她不要跟杨衍对着干,同时,让她对杨衍说话和气一些。师父师娘会在京城停留两天,等跟圣人把一系列的兵家事宜交接完,就会返回芙蓉山。让她再等一等,就这几日了,保全自己最为重要。
    看到还有十日,柴蘅松了一口气。
    左右她如今是个伤员,杨衍目前来看也不会再对她怎么样,跟杨衍对着干不至于,可说话和气,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气。
    她这样想着,就又再一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香巧也去歇息了,不在卧房里。卧房里那一盏原本一直亮着的油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吹灭了,周围黑漆漆一片,柴蘅什么都看不见。她又一次觉得嗓子干得厉害,想要喝一碗水,于是勉强挪动了一下自己,试着忍着背上的疼痛坐起来,结果刚一坐起来,就摸到旁边似乎还躺了个什么东西。
    是个人。
    她皱了皱眉头,一贯灵敏的鼻子在此刻嗅到了些许的血腥味。她背上的伤口已经收口,不应该有血的味道。
    柴蘅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人,也许是手拍的不是地方,正好拍到了这人的伤口,一声隐忍的闷哼,柴蘅感觉到手底下的人猛地颤抖了一下,她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要下榻去点灯烛。
    却被这人拽住了手腕。
    “让我在这里躺一会儿。”
    “就一会儿。”
    杨衍的手滚烫,她被他拽的死死的,动也动不了,这让她想起了前几日在刑部大牢里,他也是这样拉住她的。
    柴蘅很想问他,是不是还要喜提一巴掌,但是想到师兄劝她的那一句,这几日说话和气一些,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你怎么了?”
    她被他拽住,没法下去点灯,以为他是遇刺了。
    兵部尚书这个活不好干,十分敏感,遇刺也是常事。前世的时候,在这几年他会频繁被人行刺,在这些人里,有敌国的奸细,有本国的政敌,还有一些单纯被他这一张嘴激怒而看他不顺眼的人。
    但好在纪纲不仅仅会挖坑,也是保护他的一把好手,这才让他虽然遭逢上百次行刺,但真正被刺伤的也就那么一两次。
    隔着黑暗的一层,杨衍看不见柴蘅的脸,只是本能地问她:“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她确实是在担心他。
    “你如果遇刺了,你要找大夫的。你冷不丁躺在我这里,万一血流不止死了,我怎么办?”
    柴蘅的底层逻辑是,他是朝廷命官,倘若被刺杀了也不叫大夫,大晚上的就这么死在她身边,按照刑部那群狗官的办案方式,大概率会把她当做杀害朝廷命官的元凶。她不想好端端地被秋后问斩。
    可这话在杨衍听来又是另一层意思。
    他下意识地以为,她是怕他就这么死了,怕他死后,她的后半生也没法过。
    他就知道自己这两日的患得患失是多虑了。
    薛如月骂的不对,柴蘅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
    第24章 中意 “中意”
    “我没有大碍, 你不用担心我,我躺一会儿就走。”
    想到这里,杨衍心头一热。
    他今日下午去刑部领了鞭子, 二十鞭子打得他背后的皮肉都绽开来, 回来的时候换了衣裳洗了澡, 发现计长卿夫妇还在这里,因为不想在他们面前丢人,也不想吓到柴蘅或是让她觉得他在矫情的胁迫她,逼她接受他前几日对薛如月跟梁远景的放任,所以到了深夜灯被熄灭了,他才敢偷偷过来。
    柴蘅听他说没有大碍, 表示怀疑。
    这个血腥味总不会是假的, 但只要他死不了, 这就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了。
    于是, 她又重新躺了回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她听到身旁有了一点动静, 应该是这人爬起来,又自觉滚回了自己该回的地方。
    第二日一早, 杨衍没在西厢房换衣裳去了书房。
    他双手撑在书房的桌子上, 周九替他把被血浸透的中衣从背上撕扯下来, 他咬牙忍着,冷汗津津,愣是带了几块血肉。
    “今日还要去上朝么?”
    将带血的衣裳放到一边, 周九在心里感慨了一声“真疼”后,忍不住问杨衍。
    杨衍的眉眼已经被冷汗氤氲,缓了一瞬后,才道:“要去。”
    眼下朝堂局势复杂, 西戎那边的战役才刚刚结束没有多久,朝臣们又盯上了夺嫡。这一世,一切的进程好像比前世要快一些。前世,老皇帝每年都一副求仙问道快要死了的样子,实际上熬了不止十年才死。可这一世,他看上去比前世要更老迈一些。
    太子虽然是嫡长子,但是性情暴戾且好大喜功,倘若国家交托到他的手里,大齐不出十年必定亡国。
    从前,他的恩师褚明镜满脑子都是从内阁退下来后就不问事了,去乡野间做一个闲人。可这辈子不知道为什么也参与了进来,为的就是保太子,这让杨衍十分想不通。
    但无论想得通想不通,事总是要做的。
    “大人,你这伤口上朝会渗血的。”
    杨衍倒是无所谓:“那就多绑几层绷带。”
    周九知道他在西戎的时候挨的鞭子,受的重刑远比昨日的要重的多。他惯常能忍,且身体还算强健,但看到他此刻伤痕累累的背的时候,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不作死就不会死。
    周九早在他跟柴蘅一起从西戎回来,看着自家主子不断嘴硬的时候,就猜到柴蘅会有不理他的一天。他那时候也在提醒自家主子,要看清自己的感情。可惜,杨衍一直没有听。如今事情发展到现在,他能感受到杨衍是想要留住柴蘅的,但方式好像也还是不太对。
    天底下有谁会爱上一个总是欺负自己,还关着自己的人呢。
    “大人,今日福园的门还不开么?”他一面小心翼翼地给杨衍的背肌捆着绷带,一面试探性地问。
    “你不能把夫人一直关在里头,大人,你都不觉得夫人现在看你的眼神都不太对了么?”
    周九善意地再一次提醒。
    杨衍不以为然:“有么?”
    柴蘅分明昨天还在担心他的生死,即使看他的眼神不太对,也只是因为还在生气。等过几日就好了。
    当然有。
    周九委婉道:“夫人是人,不是什么没长心的物件。您让她挨了一顿打,又把她关起来不许她出去。是个人心里都会有想法的,她如今偶尔还能顺从地跟您讲话,也只是因为她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又会做出伤害她的行为来。”
    他这么说,杨衍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天柴蘅给他一巴掌的时候,略微有些发抖的手。
    他的心头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又想,她只是一时还没有缓过来。
    “早膳准备好了么?”他突然问。
    周九道:“小厨房那边应该已经做好了。”
    “让人把它端到福园的东厢房去,我陪夫人一同用膳。”杨衍说。
    周九心想,你让人歇歇吧,好不容易能多睡一会儿,还要起来应付你。可嘴上还是道了一声好。
    柴蘅今日起了个大早,从前京卫司上值都要早些到,所以今日她也睡不着。一大早便坐了起来,昨日她还只是趴着修养,今日她行走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不大幅度牵动背上的伤口就一切还好。
    前世,杨衍把她关在福园里的时候,她总会从后花园的院墙那里爬出去。那一处的墙要比其他地方矮一些,刚刚她又去看了看,那一处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杨衍又给砌高了。
    看完了院墙,香巧从小厨房那里过来,带着早膳,说是杨衍要来。她坐在桌子边等着他,瞧见他的时候,是觉得他今日步态有些僵硬,脊背绷得有些直直的,也像是受了伤的样子。但他神色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死装。
    “多吃点。”
    “吃完把药喝了。”
    柴蘅点点头,啃了几口陈怜意带来的大饼。她虽然厌恶他,但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昨日薛如月来找我,是说她兄长的事情。你不要误会。”杨衍把装满药汁的碗递给她。
    这些事他从前一直懒得解释,是觉得这是小事,更何况他跟薛如月确实没有什么,也就没必要说。但现在,他发现,再小的误会也是需要解释清楚的。不然,在柴蘅的心里,他跟薛如月始终有纠缠。
    柴蘅不以为意地把那碗苦的发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她吞咽这药汁的时候就像前十几年吞咽那些委屈一样,咽下去了,也就罢了。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意料之外的回答。
    杨衍搁下手里的碗筷,一脸凝重:“你说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柴蘅不想跟他吵架,她怕自己说着说着就说出杨衍不爱听的话,然后他又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她不说,杨衍就那么看着她。两人僵持着,柴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叹口气:
    “你该不会以为我还会傻到再去招惹她,所以又警告我吧。”她说着,也觉得荒唐“你放心好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很清楚的。这样的错,我绝不会再犯了。”
    “你清楚什么?”杨衍紧紧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