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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捡起来往兜里一塞,回头看见季昭荀还站在那,维持着被拍过脸的姿势。
    青年走了回去,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狐狸面具,戴上。
    还有季昭荀的眼镜。
    季昭荀现在是死的那一刻的装扮。
    枪口位置消失,如果不是知道他是死人,此时他看起来和普通人类无异。
    多稀奇。
    厅内在放古典乐。
    而厅外,一只鬼站在这里。
    玉流光低头,擦拭了眼镜上沾到的灰尘,又吹了吹。
    他抬手,将眼镜戴回季昭荀的脸上。
    “别再缠着我了。”
    他微笑,用手碰在他的头发上,像在摸一条不听话的狗,“听到了吗?”
    说完,也没等季昭荀回答,直接转身朝外走去。
    *
    季昭弋是在三分钟后发现玉流光不见了的。
    第一分钟,舞厅内光刚暗下去,周围来去人影太多,他看见他,朝着他走近。
    第二分钟,人不见了。
    季昭弋以为是人太多,冲散了原本的站位,于是皱着眉打开手机灯,公然作弊,朝前走。
    第三分钟,季昭弋确定人不见了。
    整个厅内都没有青年存在的痕迹。
    找了一圈,他听到周围有人小声议论。
    “流光呢……刚刚还看到他站在这的,我差一点就牵到他手,可以和他跳舞了。”
    “刚刚好像看到他往后门那去了,我也没太看清,灯太黄了。”
    后门。
    季昭弋收紧下颌,迅速朝后门走去。
    “吱呀——”
    门开,古典乐的声音一瞬间像被拉开很远。
    稀薄的月光投射而下,院落中,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正朝着这里走近。
    季昭弋定住。
    他反手关上门,看着青年堪称“衣衫不整”的模样。
    狐狸面具落下的阴影遮住了那双含水的眼瞳,可藏不住下颌上明显的指印,以及唇上覆着的鲜明艳红。
    黑色外套像被人抓过,衣领处有蹂躏痕迹,还有颈侧,也泛着红。
    他的项链还不见了。
    虽然季昭弋也看不太顺眼这条项链。
    他知道裴述最近的事。
    只要和流光相关的,他就没有不知道的。
    流光最近住到了庄家,项链肯定是裴述送的。
    虽然流光戴着很好看,可不如他来送。
    别人送的就是刺眼。
    季昭弋站在原地。
    十几步远的青年抬眸,似乎也才看到他,顿了一下,接着才继续往前。
    走近了,季昭弋才发现他手上也有红痕。
    一条一条,像被什么刮的。
    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季昭弋去摸他的手。
    有些凉,他不由自主将整只手抓了进来,紧紧握住。
    玉流光这会儿确实有些冷,见季昭弋体温高,也就没制止,轻声说:“进去吧。”
    视线错开季昭弋。
    很明显对自己刚才的去向避而不谈。
    季昭弋看着他的唇,没有去听这话的言下之意,反而站着没动,沉声:“怎么回事?”
    “没怎么。”玉流光看他,欲言又止,“行了,进去吧。”
    季昭弋抓着他的手:“是蔚池?难怪我刚刚没看到他。”
    “……”玉流光难得思考了几秒秒。
    如果季昭弋认为是蔚池,那么大概率会和蔚池打一架。
    几秒后,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有点冷。”他道,“我想回去了。”
    想到蔚池可能做过吗,季昭弋气焰上来。
    他抓着他的手,捂在手里捂热,“我带你到车里去。”
    司机坐在车里,听见车门被人打开从困顿中回神。
    他起身往外走,听季昭弋冷声吩咐:“送流光回庄家,不用等我。”
    司机讶异:“好的。”
    他重新进车,通过后视镜看见车窗被后座模样糜丽的青年按住。
    “季昭弋。”
    玉流光说:“不是蔚池。”
    季昭弋:“我不信,不是他能是谁,庄纵又不在这。”
    至于其他学生?他们敢吗?
    敢和季家作对,敢和他抢吗?
    季昭弋咬着后牙,转身就走。
    【……算了。】玉流光慢吞吞收回视线,拢住身上季昭弋给自己的外套,【蔚池会找我的,正好也降一点愤怒值。】
    系统刚才全程被屏蔽。
    它不太清楚季昭荀做了什么,但根据以往经验,足以想象。
    【你有点发热了。】系统轻声说,【休息会儿吧。】
    季昭荀体温很低。
    掌心贴着他的后颈,冰冷的吻在他口腔停留很久。
    入秋,天渐渐冷了,二者叠加在一起,很难不生病。
    一到庄家,这种发热症状更明显了。
    裴述正在家里等他。
    说好了早点回来,可见人接近九点才回来,他也没说什么,反而一下发现青年有些轻微的不适,火速打手语——我给医生打电话。
    刚来庄家第一天,管家就告诉了裴述很多事。
    其中包括私人医生的联系方式。
    最开始管家是看裴述不肯放弃拳馆的工作,出于他会经常受伤的关系才考虑到这里的。
    结果第一次叫私人医生,却是为了流光同学。
    管家也在忙前忙后。
    玉流光烧得不算重。
    低烧,脑袋有些昏沉。
    对他来说只轻微不适,和上个世界对比,这种症状反馈实在太轻了。
    医生进屋给他开了药,顺便打了针。
    两小瓶盐水。
    ——流光。
    裴述打手语,黝黑的眼瞳显得有些焦急——你从不生病的,怎么发热了。
    玉流光低头喝了口药。
    听见这个问题,他半抬起眼睫,扫过跟着自己飘到房间里的死鬼。
    因为扫把星。
    他平声说:“风大,冷到了。”
    裴述辨认了一下口型,继续打手语——那要多穿衣服,不过我今天给你搭的衣服好像已经足够了……两件长袖,明天要穿毛衣,好不好?
    “……不要。”
    玉流光侧头,只留给裴述一个侧脸。
    清苦的药味弥漫在房间里,裴述看了一会儿,见他眉眼带着困顿之色,于是凑过去,小心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青年侧头看他。
    裴述打手语——流光,等会儿我来给你换药瓶,你先休息。
    他起身,朝门外走。
    季昭荀下意识闪身。
    闪到角落,他又抿平唇线。
    ——很奇怪。
    所有人都看不见他。
    也碰不到他。
    只有玉流光可以。
    如果是生前,季昭荀大抵会为这种特殊的羁绊而感到愉悦。
    这证明他和青年之间确实是特殊的,磁场特殊,爱也特殊。
    可生前他不会死,不会遇到这种问题。
    所以无解。
    如今死后,季昭荀再一步感应到自己确实是已经死了。
    死在那辆车里,死在玉流光手里,死在冰冷的子弹下。
    他摸了下被子弹贯穿过的腹部,没有人想过他会死的这样简单,这样无足轻重,轻描淡写。
    痉挛地疼痛混着刺目鲜血,从他头顶浇下将人弄得面目全非,他弯曲指骨,开始去想玉流光那几句话。
    ——一个死人,一个没有任何荣誉加身,既不是季家继承人,也不是能造福社会的企业家的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你还想得到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季昭荀看向自己的双手。
    黑漆漆的视线中,这双手是实的,而非虚幻的。
    死人。
    他是个死人。
    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能长留人间的死人。
    “扫把星。”
    微淡的嗓音忽然响起。
    季昭荀抬起头,一看到他,就想起那轻拍在自己脸上的,三个羞辱性质的巴掌。
    他站着没动。
    玉流光侧了头。
    他打着针,手放在桌上,唇上沾着药汁的深色,湿润而清冷,“听不见吗?我在喊你。”
    “……”季昭荀黑瞳晦暗下来。
    他站定几秒,才走到玉流光身前,想看他能说什么。
    一只手拽着他西装纽扣部位的布料,用了很大的力道,季昭荀宽大的掌心抓住他的手,跟着弯了腰。
    一个带着苦涩气息的吻落了过来。
    他应该不是想吻他。
    季昭荀那一刻很有自知之明地想。
    就如所想那样,柔软的温度紧贴上来只有一秒,季昭荀嘴里就尝到了药的苦味,他动了下黑瞳,抓着的手被人挣开,下一瞬青年张开唇,嘴里藏着的药汁落在他脸上,从下颌一路滑入他的颈脖,领带,深色的西装布料里。
    透过药味,他恍惚似是还嗅到了很清淡很清淡的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