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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不知怎的,心底畅快许多。
    他也尝过澜影那时的感受了。
    视线倏忽变得有些模糊。
    他的呼吸声很沉,很沉,他自然不悔,可却忽然生出些眷恋来,衡真抬眸,用手背擦去自己唇上的血,去吻玉流光的唇。
    吻了一息,他即刻松开,用沾了血的手去揉青年的唇,将不小心沾上去的血液揉开。
    本应该放下,可衡真停顿了几秒,去捋他耳畔的发丝。
    青年平静地看着他,雪白的容颜沾了些许血迹,衡真一一为其擦去,擦不干净,便垂下手。
    “你修多情道,如今这样便很好了。”
    他最后道:“好了,回去吧。”
    “……”
    ……
    阵法终破,段文靖匆匆跟在掌门身后。
    倏忽见大殿的门开,段文靖惊喜,“师——”好似看到什么惊人一幕,声音又陡然止住。
    掌门的声音也卡住,愕然注视着稍显得凌乱的澜影。
    青年推开门,双手未放下。
    他白衣上沾了鲜红的血迹,乍一看,像绣在上面的瑰丽红梅,可空气中隐隐漂浮的血腥气又清楚地告知着掌门和段文靖。
    这不是什么绣纹,而是——血。
    掌门又朝上看。
    澜影投射而来的视线有些冷恹,眉目冷淡,好似隔着云端,分明不是俯视,却透着上位者的审视,叫人平生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退却之感。
    他雪白的面颊上沾了血迹,被人用手指揉开,像施了脂粉,唇色也过分鲜红,像雪白花丛中唯一生出的异色。
    “出事了。”看到他,玉流光说。
    掌门说:“是,我知道,我也是为此事而来,方才掌管魂灯的执事长老找来,说……师祖的魂灯快灭了。”
    段文靖愕然看向掌门。
    不远处,刚走来的岑霄听闻这句话也登时定住。
    他迅速看向玉流光。
    “嗯。”
    玉流光道:“是这事,师尊被心魔所控,走火入魔。”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顿了顿,继而轻声道:
    “师尊为不受心魔所控,散尽了灵力。”
    “待我发现时,为时已晚。”
    “……”
    “衡真师祖,仙陨。”隔了小半个时辰,掌门仍然恍惚地念着这几个字,他望着眼前这条下山路想,任谁今日听闻此事,都会觉得是不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尽管衡真师祖最初的身份来历不正,可他到底坐镇四象宗千百载,在修真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如今,澜影说他死了。
    那样突然于言μ,叫人毫无预兆。
    连他这样知晓师祖来历的人都一时难以置信,更遑论其他不知晓的人。
    此事不小,  掌门取了师祖熄灭的魂灯后便匆匆下了山,先是通知各峰长老来殿中议事,再是准备将此事公之于众。
    长老们得知此事哗声一片,都不敢置信。
    他们同师祖接触很少,也因为少,所以总认为像他这样的大能是不会死的。
    “魂灯。”
    掌门将熄灭的魂灯推到众人眼前,他的声音略显疲惫,“此事需尽快公之于众,还有收徒大殿便作罢吧,待到下一个十年再议此事。”
    长老们倒是并无异议,只是提起师祖仙陨一事,他们心中盘桓有太多犹疑。
    有人说:“当年澜影仙尊下凡时,便相传师祖走火入魔,此事可是真?”
    这件事在那时传得沸沸扬扬,可却没多少人真正看见衡真走火入魔。
    不巧,掌门是那个知晓内幕的,那日澜影独自负伤入了凡间后,衡真便几乎将整个昆仑峰封印了,里面的植精活物不知死了多少。他揉着眉心,点头:“是真。”
    “那师祖的后事……”
    掌门道:“澜影说师祖交代了,后事由他一人处理,我们不得插手。”
    长老们静默,仍然有种恍若身在梦中的错觉。
    他们心中都生出些怅惘。
    世人都道修仙长生,是以  凡人向往修仙,修仙向往飞升,可千百年来,任人天资如何聪颖,到头来仍然一场空。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掌门走到门口道:“虽然师祖交代我们不得插手,但也不可真的什么都不做。”
    他吩咐下去,撤掉四象宗近三个月以来的任何活动,上下不得大声喧哗。
    不多时,在有意的散播下,四象宗衡真师祖仙陨的消息很快传遍修真界。
    外头轩然大波,不敢置信,几乎每个宗派都派了人来,掌门忙了两日,还不忘关注尚在昆仑峰的澜影。
    为何说尚在?因为那日段文靖说澜影要离开四象宗,掌门一直没忘。
    如今师祖仙陨,那澜影便是新的镇宗之人,四象宗需要他。
    掌门看向被雾气包围的昆仑峰,深呼吸一口气,朝山峰走去。
    忽然,“掌门。”
    掌门一顿,回头,是千丹峰的长老。他看出他有事要说,停下等待。
    长老紧皱着眉,想了许久才低声问道:“你那日可有亲眼看见师祖的遗体?”
    “没有。”掌门道,“师祖消散天地,留了金丹给澜影,金丹我看了,却是师祖的。”
    长老说:“你便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
    掌门沉默。
    他回头看向昆仑峰,良久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长老道:“好端端的,走火入魔?况且师祖修为强盛,即便是走火入魔,也不可能没有自保的能力,那么……”
    “你也说了,即便是走火入魔也不可能没有自保的能力。”掌门打断道,“若按你想的那样,师祖的死有蹊跷,那么又有谁能对他动手?”
    长老挺直了脊背,沉凝。
    掌门便说出他的猜想:“你觉得是澜影?”
    长老道:“我未曾这样说。”
    掌门道:“但你是这样猜的。”
    “……”
    掌门转过身,朝着昆仑峰山巅看去。
    他的声音透着对澜影的信任,“即便真是他,你又有何证据?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
    玉流光将天光剑和帝方剑留予殿中,给段文靖留了封信。
    他回头去看岑霄:“我准备走了。”
    若是以往,岑霄听闻玉流光说要走肯定是要质疑真假的。
    但今日他一言不发,异常沉默。
    他看着青年留下的两把剑,垂眸,还记得前两日澜影推开大门时的模样。
    脸上带着明显的血迹,衣摆上也都是血。
    那时状况太乱,他不好问,后来就更没机会问了,昆仑峰上上下下一直来人。
    惊意远也来了。
    乔装而来,彼时靠在门口,沉寂地等待着玉流光出来。
    岑霄却是在想玉流光这两日的反应。
    从衡真仙逝起,他总显得那样恹恹,似乎有些提不起精神。
    偶尔还会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这时候他们间的距离似乎很遥远。
    岑霄不怕玉流光同谁有感情纠葛。
    怕只怕——他会真的心悦谁。
    哪怕是对谁产生兴趣。
    岑霄突然伸手拦在他眼前。
    青年转开视线,朝他看来,岑霄叙述他那日的话:“走火入魔,散尽灵力?”
    玉流光:“怎么?”
    “那日你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岑霄问。
    “师尊的。”
    他的话倒不掺假,也难得没有同岑霄作对,声音散漫:“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岑霄道:“我不问,他是如何死的同我没有干系。”
    “我只是不解,你这两日在想什么。”
    “……”
    这话由岑霄来问不对。
    应当他来问才是。
    问问岑霄这两日到底想干什么,总盯着他看,话又不说。
    以为是要谈谈衡真的死因,可岑霄却说这些和他没有干系。
    玉流光垂眸看了眼岑霄拦在自己身前的手,往下一按。
    岑霄反握住他的手。
    玉流光忽然顿住。
    【提示:气运之子[岑霄]愤怒值已清零。】
    【提示:任务已完成3/5,恭喜!】
    他蹙眉,去看岑霄。
    “玉流光。”
    “我想同你说,其实我并不求同你能有什么结果,还在南戎城时我便是如此想的。”
    这厢,岑霄盯着澜影一字一顿道:“哪怕你当着我的面同他人好,同他人成亲,我也成全。”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也能这么豁达,他是小气的,小气到当年还不认识澜影,便能因为此人超越自己而心生不悦。
    可这时候,他的字字句句都是从心而发,绝不掺假,岑霄看着他的双眼,“我就希望你活着,像从前那样,风风光光的活着,不要像你师尊如此……”
    如此什么?他想了很久,才对玉流光说:
    “既是多情道,那你就该爱一人,再爱一人,再再多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