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川的眼神落到木生身上,后者本来在发愣,看到他看过来才回过神。
    “……不用。”谢林川没开口,白泽主动说了:“功德树是把我的死算进去了。”
    历城:“啊?”
    谢林川闭了闭眼,他挥了下手,银色树叶消失了:“十年前的绑架案,阿生那三十二个同学……我们现在已经找到八个了。”
    陆长霞只从谢林川给他的卷宗里看了个大概,还不知道当年案件的详情,有些紧张地看向白泽。
    木生自己也没想到他的死会跟这些人有关。他一直以为他最后一世最大的因果在邵祁身上,不然最后也不会为了了结因果自投罗网地去了怀空。
    但是他一想便能想通——但凡这三十二个人有一个人良心发现,愿意告诉当时在办那个绑架案的调查人员绑匪的计划、木生的现状,或哪怕只是他们曾经藏匿过地址的大概方位,他那一世都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哪怕注射进他身体里的药再少一支、哪怕查案的速度能再快一点、哪怕再拖一天、拖到谢林川解决完071身份的问题,发现木生被绑走。
    木生被救,就不会进入保护局。
    没有十年囚禁,他也不会遇见邵祁。
    没有遇到如木生这般合适的实验样本的研究员兴许会打消掉做生化武器的想法,人造地震便不会发生,地震中的亡魂还好好的活着。
    杨玉梅没法跟邵祁联手,她也许会找到九十三部、或者想别的办法去救杨青竹。
    母亲村不需要人造地震便被彻查,那么也许一切还来得及。
    也许宋子仁还活着,她或许会在残酷的成长中找到办法自救,她甚至可能会成为一个医生。
    但没有人——三十二个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御城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没有一个人这么做。
    他们说,木生是自愿留下的。
    这干扰了调查的思路,当时的负责人浪费了很多精力去调查木生同学是否曾与绑匪们有所交集,“三十三人的绑架案,最终有三十二个的人质被全须全尾地归还回来”怎么想都太可疑了,他们甚至怀疑过这场绑架是不是只是御城大学优等毕业生的哗众取宠。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为了活命,选择了一个「应当留下来的人」留了下来。
    这当然是一个污名,他们都是杀人者的帮凶。
    最后绑匪被击毙,木生中毒,不得不签下保护局的人体实验协议。
    功德树如实地书写着。
    这一切仿佛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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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因果循环和蝴蝶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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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周五/下一章开始倒v!看过前面章节的朋友们不要买错啦
    第94章
    “陈响怎么回事?”谢林川打破了寂静, 问历城:“他不是早就死了。”
    历城:“他是和这些人一起被发现的,人体炸弹里没有他。”
    “不过他既然出现在那里……”历城翻了翻城市资料:“我记得御城是不是一直叫御城来着?可能陈响的坟正好修在那个地方。”
    “陈响的坟在御城市郊?”谢林川皱了皱眉:“他不应该在陈氏祖坟里么?”
    “那就不知道了。”历城耸耸肩,露出一个嘲讽的神色:“私生子不入祖坟也算正常吧……但我没明白,他哥不转世是要做什么。”
    “逃轮回?还是不想进死川?活着的时候事都做了, 死了还怕什么。”
    “有人可以解释一下吗?”
    陆长霞冷冰冰地开了口, 卷毛被他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什么陈响陈醋,那玩意儿是部长哥哥?”
    陈默负责九十三部秩序维持和外勤工作分配, 临川市牛鬼蛇神习惯叫他部长。
    谢林川和历城对视一眼, 历城说:“这事情说来复杂——”
    “但可以长话短说, ”谢林川接着说:“陈响和这八个人有一个很相似的地方。”
    “他们都被绑架过,在御城。他们也都为了自己活命而背叛了另一个人。”
    谢林川说:“十年前的毕业生们出卖了阿生, 而陈响放弃的则是陈默。”
    说到这儿, 历城歪了歪头, 板寸下粗黑的眉毛一挑:“木顾问, 还没打招呼,好久不见。”
    陆长霞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木生眨眨眼, 回过神,想到前天小孩形态的自己被谢林川在整个调查大队里抱来抱去, 忍不住抚额, 嘴上回:“……呃,其实也没很久……”
    *
    陆长霞将八条鬼带回临川走手续,陈默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历城今晚值夜班, 趁木生看卷宗的时候谢林川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调查队门口。
    谢队长少见地没有动用他瞬间穿梭的能力,他打开车门, 从怀里掏出只暖宝宝递给木生。
    木生的确怕冷,他在副驾驶坐稳,谢林川从另一侧上车,又把后座上的薄毯铺到他腿上。
    绒被触感柔软,木生立刻把它打开,整个人都缩进去。
    陈默出生在百年前的一个大户人家,家里经商,主要卖些进口货。
    他是家中独生子,母亲早逝,父亲并不常在家。
    无人看管造就了他喜欢上蹿下跳的性格,小陈默十分聒噪,对着只破石头都能叽里咕噜地说一整天。
    家里佣人都躲着他,生怕被他缠上干不了活儿。
    也许是陈家父母早就预料到他长大后话会太多,才被取名为默,可惜事与愿违。
    到了年纪以后陈父送他上学堂,这孩子学习不怎么样,却能在合唱队里混上领唱。
    这下陈府就更吵了:唱歌不需要一唱一和。通常到深夜,还能听到小少爷咿咿呀呀的歌声。
    没人管——陈父总出差,回来的时候少。小少爷生日自己过,母亲忌日也自己过。
    深更半夜听到小少爷歌声,来往打更的也会驻足,他唱的的确不错,却让人能从那声音里听出寂寞的意味来。
    但陈默很有钱。钱是人与人之间的一道隔阂,哪怕知道这孩子自小独自一人长大,也没有人愿意与他共感。
    陈默十七岁的时候,夜里的歌声戛然而止。
    年关,他父亲回府,带回来一个和他岁数差不多的少年。
    父亲告诉他,这是他哥哥。
    巧舌如簧如陈默,那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好像知道父亲为什么总不在家了。
    陈响的母亲是父亲做外贸时的助手,他们在工作中生情,有了陈响时为时已晚。
    陈升不得不告诉她自己已经有了家庭,陈响的母亲十分崩溃,她试图离开陈升,却舍不得失去这个孩子。
    那个年代,没有父亲的孩子是活不下去的。为了不破坏陈父的家庭,那个女人没有吵着闹着要回陈府,而是决定在一个远离原配的地方生活下来。
    父亲很喜欢那个女人。小少爷的生日与母亲的忌日,父亲都在那里。
    陈默十七岁,陈响失去母亲,两个人都被父亲告知真相,陈响回到陈府。
    陈默自然很讨厌陈响,他为此做了许多蠢事,他将他的茶杯打翻,因为与陈响吵架搞砸了有许多客人来做客的元旦宴会,又在母亲的忌日醉酒,被父亲跪了一夜祠堂,在黎明时发起烧来。
    他好像一直在惹麻烦,小少爷的民心松动了,原先佣人们对他的包容和可怜,在看到英俊得体的大少爷后日渐式微。
    陈响很优秀,他不与他对着干。待人也好,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
    陈默就这样变成这个家里的一个异类。
    陈默十八岁,父亲不在家,他在外面不知道喝了什么酒,然后在母亲碑前唱了一夜的歌。
    日出,天色灰白。小少爷在回房的路上顺便投了湖。
    湖水冰冷。
    他被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陈响救起来了。
    “陈响约莫比陈默大个一两岁,在这方面想通得更快些。”
    男人的话音一顿:“……阿生,我们到了。”
    谢林川停下车,木生这才回神,扭头看了眼窗外。
    *
    这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地方。木生愣了愣,听到男人把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谢林川覆过来亲他,木生的睫毛颤了颤,主动仰起头来。
    没有想到今晚不回临川。木生被人抱在腿上亲了会儿,他穿谢林川的衣服本就大,更经不起这么折腾,白皙的肩头从领口露出来,谢林川松开他的唇,俯身用鼻尖蹭来凌乱的发丝,咬上去。
    这回是结结实实咬了一口,木生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哼了一声,耳根热得发烫,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
    他整个人很轻地发着抖,颈边的人笑了,吐息舒缓地沿着肩颈向上。
    白泽情动时,整辆车里都是他身上的香气。
    连绵不断的轻吻停在他下巴的位置。白泽眼神慌张地垂下,和谢林川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