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人态度趋于一致,赵庚旭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仿佛卸下了重担。
他拿起一块新点心塞进嘴里,含糊又带着点狡黠地说:“那就先这样,你们帮我把这些想法,还有试点的利弊、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详细写成策论,我年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拿给父皇瞧瞧。”
他咬了一口点心,满足地眯起眼,把最难的皮球踢了出去:“至于具体要不要做?在哪里试点?怎么搞?就让父皇和朝中诸位大人去烦恼吧!咱们先把框架搭起来。”
他挥挥手,语气变得轻快:“眼下嘛……天大的事也等过了年再说!”
“你们都赶紧回去,置办年货,好好过节!福贵,把御膳房新进的那匣子蜜饯给他们仨分分,带回去甜甜嘴!”
三人看着瞬间从“忧国忧民”模式切换的九殿下,均是哭笑不得,但心中也不由一暖,躬身领命,带着御赐蜜饯告退。
……
腊月三十,除夕。
宫中张灯结彩,喜庆非凡。
上午,赵庚旭便被六皇子、七皇子和小八拉去了御花园的梅林。积雪未融,红梅怒放,景色极美。
“小九!快来!堆个最大的雪人!”小八兴致勃勃地团着雪球。
“看我的!”赵庚旭不甘示弱,蹲下身就开始滚雪球,小脸冻得通红,却笑得格外开心。
他趁六皇兄不注意,把一个松软的小雪团塞进了他的后衣领,引得六皇兄哇哇大叫,满园子追着他跑。
小七则安静些,在一旁用积雪小心翼翼地堆着一个小兔子,赵庚旭跑过时,顺手给雪兔子安上了两颗小石头做的眼睛,顿时活灵活现。
小七惊喜地看着小九,很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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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500营养液的加更[猫爪]
第40章
皇宫梅林里, 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欢快的笑声惊起了枝头麻雀。
九皇子赵庚旭像个雪团子似的,被六皇子、七皇子和小八围在中间, 你追我赶,毫无形象地打闹着。
雪球飞来飞去, 偶尔误中,便引来一阵更响亮的笑骂。
这一刻, 什么朝堂风云, 什么未来重任, 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剩下少年人最纯粹的快乐。
傍晚,盛大的宫宴散后, 皇帝特意将太子和赵庚旭留了下来。
温暖的暖阁内, 只设了一席精致却不铺张的小家宴,气氛顿时变得亲密随意起来。
桌上摆的都是父子三人偏爱的菜色。皇帝心情颇佳,甚至破例让小太监温了一壶清淡的菊花酒, 给自己和太子斟上, 给赵庚旭的则是特意准备的、甜滋滋的桂花酿。
“这一年, 你们两个都辛苦了。”
皇帝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脸上流转, 带着显而易见的欣慰,尤其在看向正埋头跟一只肥美蟹粉狮子头“搏斗”的赵庚旭时, 那份复杂情感中,骄傲悄然多了几分。
赵庚旭闻言,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 抬起沾着些许酱汁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得意含糊道:
“真的嘛!父皇您也发现啦?我感觉我最近长高了不少!可惜好久没量身高了……”
他那副急于求证自己“长大了”的模样, 瞬间逗笑了皇帝和太子。
太子赵庚明失笑摇头,拿起公筷,又给他夹了一块油亮诱人的樱桃肉,放到他面前的小碟里,语气温和: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长大了是好事,才能更好地为父皇分忧,守护我们赵家的万里江山啊。”
赵庚旭从善如流地咬了一口樱桃肉,满足地眯起眼,又灌了一口桂花酿。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望向太子,语气带着自然而然的关切:
“太子哥哥,说起来,我好像有阵子没见到太子妃嫂嫂了?她身体还好吗?
上次她说要教我编那个可好看的如意结,我还没学会呢!
等过些日子,我再去东宫找嫂嫂玩儿,顺便……嘿嘿,蹭点好吃的,可好?”
太子赵庚明拿着筷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的阴霾与复杂。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甚至笑容更加柔和了几分,伸手自然地揉了揉赵庚旭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
“你嫂嫂一切都好,劳小九惦记了。只是近日天寒,她有些畏冷,在宫中静养些时日。
等开春天气暖和,她身子爽利了,你随时来东宫玩,想吃什么,尽管让你嫂嫂吩咐小厨房给你做。”
“那就说定啦!”
赵庚旭立刻眉开眼笑,注意力很快又被刚端上桌、散发着浓郁奶香和杏仁香的杏仁酪吸引了过去,像只被新玩具吸引的小猫。
皇帝将太子那瞬间的异样尽收眼底,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面上却丝毫不显。
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向了别处,说起些宫廷趣闻、往年旧事,暖阁内很快又重新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欢声笑语。
窗外,除夕的烟火恰在此时腾空而起,在墨蓝色的夜空中绽开一朵朵绚烂夺目的花朵。
京城的李侍郎府,府内张灯结彩,仆从们步履轻快。
正堂里,上好的银炭在雕花铜盆里烧得噼啪作响,暖意融融,连窗棂上的冰花都融化成了蜿蜒的水痕。
李锐穿着一身崭新的暗红色箭袖锦袍,衬得他猿臂蜂腰,精神抖擞,像一株生机勃勃的小白杨。
他正被祖父母围在中间。
“锐儿,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李老夫人慈爱地招手,将他拉到身边,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胳膊,眼里满是疼爱。
“在宫里陪着九殿下,没闯什么祸吧?瞧着身板倒是更结实了些!”
李锐笑嘻嘻的,任由祖母检查,语气带着点小得意:
“祖母,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您孙子我办事,稳妥着呢!九殿下待人可好了!”
说着,他利落地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跪下,给端坐在上首、不怒自威的祖父李老将军和慈眉善目的祖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清亮:
“孙儿给祖父、祖母请安!祝二老新的一年身体硬朗如松柏,福气绵长似东海!”
“好!好小子,快起来!”李老将军声若洪钟,递过一个厚厚的红封。
老夫人也忙不迭地塞给他一个,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
李锐的父亲,李侍郎,看着英姿勃发的儿子,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骄傲。李锐的母亲,则在一旁温柔地注视着父子俩。
李锐的大伯也坐在一盘,因早年征战受伤,子嗣艰难,一直将李锐视若己出,疼爱有加。
大伯母性情温和娴静,对李锐也是极好。
“锐儿,别光站着,过来,让大伯试试你的力气长了没有!”
大伯笑着朝他招手,眼中满是期待。
丰盛的年夜饭很快摆满了圆桌,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李老将军和儿子推杯换盏,聊着朝中动向、边关旧事,声音洪亮。
女眷们则细声细语,话题始终围绕着李锐的饮食起居,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停给他夹菜。
李锐虽有心事,但也来者不拒,胃口好得惊人,尤其对着那道炖得烂熟入味、香气四溢的红烧牛腩发起“猛攻”,吃得满嘴油光。
与此同时,京郊的皇庄里,虽无皇宫、侍郎府邸的奢华,却也弥漫着一种独属于乡间质朴的温暖。
李不言提着沉甸甸的食盒和一小坛宫中赏下的佳酿,踏着吱呀作响的积雪,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木乔姐弟居住的小院。
院子里也象征性地挂起了两盏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晕开一圈朦胧的光,总算给这简陋的院落添上了几分年节的气息。
木乔刚带着庄丁们巡夜回来,卸下佩刀,正坐在炕沿,就着油灯的光芒,拿着一块软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刀身。
木框则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炕桌上,小眉头紧紧蹙着,全神贯注地盯着桌上那张画满了格子的纸。
是九殿下上次留下的、难度更高的数独题,炭笔在他小小的手指间攥得紧紧的。
“木教头,木框,过年好!”
李不言笑着扬声道,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屋,将食盒放在桌上。
“殿下心里惦记着你们,特意让我送些宫里的点心来,陪你们一起守岁。”
木乔闻声抬头,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眼神柔和了些许。
她放下刀,抱拳行礼,声音依旧简洁:“有劳李大人奔波,多谢殿下挂念。”
她不善言辞,但这份在年节时分被人记挂在心的暖意,实实在在地熨帖了她常年紧绷的心弦。
木框也被惊动了,抬起头,目光立刻被那雕刻精美的食盒吸引。
看着李不言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造型别致、香气诱人的各式点心,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好奇与渴望。
李不言笑着将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又拍开了酒坛的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立刻飘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