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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赵庚旭将欧阳家可能涉及的几条关键商路信息交给了负责人狗子(代号),吩咐道。
    “查一下这几条商路近三年来的货物种类、流量变化、价格异常, 尤其是与北地特产相关的交易。试试看能不能找出其资金流向的规律和可能隐藏的地点。”
    同时,他通过福贵, 向远在张掖的王瑾发出了一道密令。
    内容很简单:以“测试天工院新式农具”为名, 挑选一小队斥候, 携带天工院最新改进的的“千里镜”。
    秘密潜入与欧阳家商队活动区域相邻的边境地带, 进行“地形勘察”。实则监视相关商队的异常动向。
    而另一边欧阳伦并非毫无察觉。
    官海沉浮数十载,他对危险的嗅觉远超常人。
    吏部接连对他党羽的调动审查, 市井间重新泛起的关于欧阳家不利的传言, 以及皇帝在朝会上那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隐隐偏向尉迟俭和天工院的态度,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意识到,皇帝这次恐怕是动了真格, 而且手中很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对他不利的东西。
    果然数日后, 由欧阳伦一系官员精心策划的舆论风暴, 在朝堂上骤然爆发。
    这一次, 他们不再纠缠于边将和天工院,而是将矛头直指新政核心——土地改革!
    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为首, 数十名官员联名上奏,言辞激烈,痛陈土改之弊。
    他们声称蜀州、凉州所谓“成效”, 乃是地方官员为求政绩,与豪强勾结,欺压良善中小地主, 强买强卖,致使民怨沸腾,地方不宁!
    而江州、云州两位县令之死,更是因为推行暴政,激化矛盾,引火烧身!
    他们强烈要求皇帝立即停止土改,召回顾问明、王瑾问罪,并惩处主持新政的官员,以安天下士绅之心。
    这份奏章,可谓极其恶毒。
    它不仅全盘否定土改,还将两位殉职县令的死归咎于朝廷政策,更试图将“民怨”的帽子扣在皇帝头上。
    朝堂之上,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支持新政的官员愤慨不已,纷纷出列驳斥。
    而更多持中立或观望态度的官员,则屏息凝神,等待着皇帝的决断。
    御座之上,赵庚明表情肃穆,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跪在地上、一副“忠君爱国”模样的右副都御史,又看了看那些附议的官员,心中冷笑连连。
    他虽有些恼火,但转念一想,这不过是欧阳伦的垂死挣扎。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之际,一直沉默的赵庚旭,忽然轻笑出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赵庚旭缓步出列,并未看那些弹劾的官员,而是面向御座,朗声道:“皇上,臣弟近日翻阅天工院格物苑的观测记录,发现一有趣现象。”
    众臣皆是一愣,不明白在这种紧张关头,皇太弟为何突然说起什么“格物苑的观测记录”。
    赵庚旭不慌不忙,继续说道:“记录显示,去岁至今,江州、云州两地,上报因‘土改引发民变’而受损的庄园、商铺,其位置大多远离土改实际推行区域,且受损时间,多在地方官员遇害消息传出之后。”
    “而真正处于土改核心区、利益直接受损的那些大户,其产业反而受损轻微。”
    “臣弟愚钝,实在想不通,这民怨和民变,为何如此……有选择性?莫非作乱之民,还能分辨哪些是该砸,哪些是不该砸的不成?”
    他这话一出,许多官员先是惊讶,随后恍然大悟,看向那些弹劾官员的眼神顿时充满了不屑。
    是啊!若真是土改引发的广泛民怨,暴民冲击的应该是直接侵害他们利益的豪强和官府。
    怎么会如此精准地只针对那些与命案无关、甚至可能支持土改的产业?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制造事端,栽赃陷害!
    右副都御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赵庚旭乘胜追击,语气平静却让人不敢轻视:“至于蜀州、凉州之成效,皇上,数据不会说谎。”
    “永川县秋税增收三成,府库充盈;张掖县边境安宁,流民得以安置,边军粮饷补充亦更加及时。”
    “此乃两地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联合呈报,并经户部、吏部、兵部共同核验之实绩,岂是空言欺压良善所能抹杀?”
    李不言随即附议道:“诸位大人忧国忧民,其心可悯。”
    “然,弹劾当基于事实,而非臆测,更不应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成为攻讦新政、掩盖罪行的工具!否则,与那混淆视听、助纣为虐何异?!”
    龙椅上,赵庚明看着下方那个身姿挺拔、言辞犀利的弟弟,眼中满是骄傲。
    他适时开口,一锤定音:“皇太弟所言,甚合朕意!新政利弊,朕自有明断。土改之事,乃国策,绝不会因浮言动摇!
    “至于江州、云州命案,及近日两地所谓‘民变’,朕已责令三司并锦衣卫彻查!凡有作奸犯科、构陷朝廷命官、扰乱地方者,无论其身份如何,定严惩不贷,以慰忠魂,以正国法!”
    原本气势汹汹的弹劾官员,此刻如同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下去。
    他们知道,欧阳伦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皇上应该已有实证,他们得考虑留条后路,钱再多,命没了有什么用。
    ……
    申时,虽然朝局紧张,赵庚旭的课业却不能落下。
    赵庚旭踩着点踏进养心殿东暖阁。
    听到脚步声,赵庚明缓缓抬起头,脸色有些许疲惫。
    “来了?”
    “臣弟参见皇兄。”赵庚旭规规矩矩地行礼。
    心里却在哭唧唧:今天皇兄看起来好像很累?这么累就不要抓着课业不放了嘛,大家都好好休息!
    课程开始,依旧是烧脑的朝局推演。
    讲到一半,赵庚明似乎觉得有些气闷,轻轻咳了两声,端起手边的温茶饮了一口。
    而赵庚旭正埋头在纸上划拉。
    “可有听明白?”赵庚明放下茶杯,问道。
    赵庚旭抬起头,老实回答:“有点绕,但大概懂了,就是要让他们互相牵制,皇兄您才能居中掌控。”
    赵庚明微微颔首,正要再深入讲解时,喉头却一阵发痒,他猛地侧过头,用手握成拳,短促地咳嗽了几声。
    赵庚旭立马起身,一脸担心地关切道:“皇兄,你是不是染了风寒?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赵庚明摆了摆手:“无妨,一点春寒罢了。专心听讲!”
    赵庚旭见皇兄如此说,便也不再纠结。
    课程终于结束,赵庚旭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蔫头耷脑地准备告退,却听见皇兄声音带着疲惫说道:“慢着。”
    赵庚旭心头一紧,以为皇兄还要将他刚刚走神被罚抄的遍数增加。
    却见赵庚明从御案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食盒,推到他面前。
    “皇后宫里新做的芙蓉糕,甜而不腻,朕尝着不错,给你留了一份。拿回去吃吧,省得你总向太上皇抱怨我最近对你越发严厉。”
    赵庚旭愣了一下,看着那食盒,又看了看皇兄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心头那点因课业带来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嘴角忍不住咧开:“谢皇兄!”
    他宝贝似的抱起食盒,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
    走到殿外,他打开食盒盖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块造型雅致、散发着淡淡甜香的芙蓉糕。
    他拈起一块放进嘴里,软糯香甜,果然好吃。
    开心的时间总是很短暂,赵庚旭回到自己书房里,对着面前一叠厚厚的《翰林院范例》抓耳挠腮,唉声叹气。
    “福贵!福贵!”他扬声喊道。
    福贵小跑着进来:“殿下,您吩咐?”
    赵庚旭指着那本堪比砖头的典籍,苦着脸道:“皇兄罚我抄三遍这个!这要抄到猴年马月去?”
    福贵陪着笑脸:“殿下,陛下也是为了您好,让您练字……”
    “练字就练字,抄这劳什子作甚?”
    赵庚旭眼珠一转,忽然压低声音,“福贵,你找两个手快字好的小太监,帮我抄两份,我自己抄一份,凑够三份交差,如何?”
    福贵吓得连连摆手,脸都白了:“哎哟我的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
    “陛下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出来!到时候奴才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殿下,您还是老老实实抄吧,奴才给您多备些提神的茶和点心?”
    赵庚旭也知道这主意不靠谱,皇兄那双眼睛毒得很。
    他丧气地瘫在椅子上,想念起了王瑾,要是王瑾在就好了。
    想归想,他还是面对现实拿起了笔,对着空白的宣纸,开始抄写。
    他丧气地嘟囔着。
    “唉,想我赵庚旭,上能改良军械克敌制胜,下能著书立说传道授业,怎么就败给了这区区一支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