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顾胜朝有些疯魔,扒着门框,站起来就要往外跑,他不是我弟弟,我弟弟人呢?
警察按住他,你是问段克渊吗?他那辆车直接开去警局,现在过去的话,说不定你们还能见上一面。
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过去!
可没走出两步顾胜朝就跪下来,眼睛瞥见警察腰间配枪,想夺又被按在地上,最后他干脆用头撞地,忽而尖利大喊:我错了,我错了啊!
兄弟见过最后一面,警察带人就要走,秦绍拦住欲言又止,道:警察同志,我父亲他
庄建淮说出赵恺的身份之后就陷入昏迷,所以此刻也在协安接受治疗,许应荣接回来的医生没给赵恺用上,倒是没浪费,现在正在给庄建淮做手术。
庄先生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大好,警察看他,不过就算是取保候审,该审的他也逃不掉。
秦绍:我明白,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所有人都走了,程之卓又说:顾胜朝进去了,咱们得帮他安葬赵恺。
你还有空操心别人?秦绍抓起他的手,那里青红交加肿得不成样子,程之卓的心一直悬在高空,没注意到留置针掉落,这手就成了此刻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程之卓不甘示弱,你说你只是出门取个戒指戒指呢?
好好在我这儿呢,你看。
秦绍笑着给他戒指盒,程之卓默默看了一眼,抬手忽然要摔,秦绍赶忙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于是程之卓默不作声,红着眼打开盒子,取出戒指,垫子一翻,里面的微型定位器赫然出现在眼前,没等秦绍仔细看,程之卓已经把盒子扔进了医疗垃圾箱。
秦绍一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
段克渊藏的,还是尤敬尧开口解释了一句:所以你才会着了他们的道。
秦绍一愣,原来如此。
不过今晚有惊无险,尤敬尧心里一颗大石头总算落地,夜深人静就先回家。秦绍把程之卓抱回原来的病房,程之卓昏昏沉沉,还念着让秦绍赶紧处理伤口。
知道了,秦绍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正在处理呢。
程之卓摸到床就睁了下眼,正看见医生在给秦绍清创,刺眼的鲜红让程之卓有几分清醒,他说:你别管我,快躺床上去。
边上的医生看一眼秦绍,也早想这么劝。秦绍其实伤得不轻,最初上山时他就受了伤,逃跑不成又挨了顿打,加上下午的严刑拷打,他脑袋腰腹腿上全是伤,其中肩膀的刀伤尤其严重,深可见骨。医生光用肉眼看实在摸不准情况,就想让秦绍至少拍个片,看看有没有内出血或者骨折骨裂什么的。
但是秦绍根本不愿意离开。
正好这时张霆回来,秦绍看他两手空空,问:
东西拿到了吗?
程之卓问:什么东西?
不过能让秦绍获救的第一时间就让张霆赶紧取回来的,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至于对谁重要,对什么事重要几乎一目了然。
秦绍难得没有立刻回答,于是张霆点头说:这东西一旦交出去,先不说别人会如何,庄董最次也会在牢里度过余生。
那医生竖起耳朵,瞟了一眼又赶紧垂眸继续缝针。
听罢秦绍忽然犹豫了。
算起来,他们这对父子其实没有过一天父慈子孝的时候,平时总是喊打喊杀,还要置对方于死地,可真到了要将庄建淮绳之以法的关头,那根名为血脉的细线忽然掣肘,让他有口说不出。
为什么呢?秦绍有些害怕。
病房一时安静,张霆摸不准地看向程之卓,只见程之卓没急着开口,也没伸手去碰秦绍,他不想干涉秦绍的决定,这是他对秦绍的支持和信任,秦绍也需要自己跨出这一步。
良久,秦绍还是点头答应了。
程之卓这才去摸秦绍的手,只见秦绍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程之卓当先道:先去做检查,我等你。
秦绍点头。
各项检查都需要时间,秦绍本来想让张霆帮他陪一会儿床,但他们几个都是伤病号,程之卓就赶紧让人回家休息。等秦绍终于回来,程之卓果真还在等他,眼皮子打架也不肯睡觉。
程之卓强撑着翻了个身正对他,刚要张口,秦绍直接说:没有内伤,骨头也没大碍,都是皮肉伤。
肩膀那里缝好了吗?
程之卓嗓子喑哑,此刻看起来比下午还要虚弱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操心操的,于是秦绍就说:用的美容针,我不会破相的。
闻言程之卓笑出声,紧接着又咳嗽起来,秦绍慌忙拍他后心,不逗你了,夜太晚,咱们休息吧。
程之卓点头,这一夜连着前面短短几天,可谓过得惊心动魄,他们都需要好好休息,来应对接下来的风波,但等秦绍洗漱完,两人真躺在一起,秦绍又睡不着了。
刚才我没有想要藏匿证据。秦绍忽然说。
程之卓闭着眼,声音很轻,回答却很快,我知道。
秦绍深吸一口气,脸颊贴着程之卓柔软的卷发蹭了蹭,他的头发见长,摸起来羊绒娃娃似的很舒服,也让秦绍终于放松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两天我和他的谈话没有任何共同点,也并不愉快,可我还是
还是希望他能善终。程之卓睁开眼,对上他,温柔缱绻,无限包容。
这些话其实不需要秦绍来说,程之卓都明白,他见秦绍呆呆望着自己,抬手抚摸对方的眉眼,心平气和道:你们是父子,这是人之常情。
秦绍脱口而出:我是想和他好好做父子。
家对于秦绍而言始终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有爱人是一回事,有长辈在身边又是另外一种感觉,秦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近让他想起家这个字眼,似乎还是去尤敬尧家里做客那次,他见娇娇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就想起娇娇说自己生病的时候爸妈会轮流来哄她。
不管秦绍是十岁还是三十岁,他依旧还是会羡慕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他也想自在地喊爸爸妈妈啊。
程之卓就抚上秦绍的心脏,一点一点抚平那里的褶皱,他轻声说:那我们一起等他,往后一起照顾他。
你不恨他了?秦绍看他。
程之卓忽然抬起下巴吻他,蜻蜓点水,像夜里的萤火虫在花上停了一脚,然后飞向月下的远方。
事情总有结束的那天,时间经过的地方,所有痕迹都会消失不见,如果要靠天长日久地提醒才能记住仇恨,我想我会选择忘记。说着程之卓握住秦绍的手指闭上眼,长夜将明,快睡觉吧。
秦绍看了眼窗外,长叹一声:
是啊,长夜将明。
第110章
再次睁开眼,程之卓周围是青草绿地,风和日丽,鸟语花香,面前还有一大片粼粼碧湖,一团红花簇拥生长,这感觉他再熟悉不过,这里就是庄家老宅的后花园。
远处的长椅上还坐着个人。
不用猜程之卓都知道那是谁,他走过去,在五步开外处停下,
庄董。
今天的庄建淮似乎比往常要年轻一些,听见声音,他回眸看程之卓一眼,往日眼中的阴霾与杀气消散不见,此刻甚至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接着他望向湖边,只见秦曼华正在种花。
程之卓下意识走到庄建淮身边,于是庄建淮摆手,
坐。
程之卓不动。
庄建淮见他有些局促,又笑道:
坐吧。
最后秦曼华也回头看程之卓,傻孩子,快坐下歇歇。
程之卓这才敢坐下,父子俩静静坐着,看秦曼华在那来回捣鼓,看到活生生的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程之卓依稀想起从前的日子。很久以前秦曼华就喜欢捣鼓这些花花草草,老宅里的好几棵松树梅树都是她亲手栽种的,可她种树一绝,种花也是一绝,往往种什么什么就绝种,老宅的一众花卉匠人甭管资历多高,技术多好,见着辣手摧花的庄夫人全都得绕道走。
不过今天这片石蒜花田开得倒是艳丽繁茂。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程之卓忽然问:庄董决定了?
前世庄建淮为摆脱追查,不惜推程之卓去坐牢,甚至还安排杀手以防万一。所以当得知证据是庄建淮自己愿意给的,说程之卓不感到任何意外,那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