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的船在河上燃烧,最后烧了精光沉入河底。
“回府。”萧叙抱着苏云青回到船中烤火。
出门仓促,船是临时租来的,什么都没有,找件毯子都费劲。阿钥焦急等在暖屋外,贺三七正审问着她。
阿钥将明翰堂里所有的事情交代了清楚。
她在家中被李尚书找到,生死威胁下,道出明翰堂里受欺负的女子姓名,联合她们写下杜大人的罪状。再之后,李尚书劫她来京,她得知了苏云青的信息,但却被囚禁无法逃脱,甚至听说杜大人的罪状烧没了。
两日前,北轩王的人跟踪李尚书找到了她,让她在衣后写下了罪状,救她上船。
门从屋里打开。
萧叙身影耸立门前,手里的毯子垂在地上已然湿透。
“你就是阿钥?”
他气场过于强大,仅仅是简单站在那里,散发的寒气就足以压垮她的脊背。
阿钥:“是我。”
他们说侯爷讨厌舞姬,让她把下人的衣服裹在外头,把舞姬的红衣挡严实。
萧叙把毯子交给贺三七,“明翰堂,她冬日下河捉鱼,是为了你?”
阿钥拢紧外衣,声音发虚,“是我……”
“她伤了身子。”
阿钥眼眶通红,“她怎么样了。”
“进来帮她换身干燥的衣服。”萧叙转身往里去,抽下衣架上他早已准备好的内衫,丢给她。
阿钥怔了半晌。
他们不是一对恩爱夫妻吗……怎么,不亲自给苏瑶换衣,这内衫是侯爷的吧,尚有余温,他该是犹豫过要不要亲手给苏瑶换,但纠结后还是开门让她来换。
萧叙起身往外走,带上门,把屋子留给她们二人。
苏云青不省人事摊在一旁,身体冰冷。阿钥挪过炭火,一点点剥开她的衣服,换上萧叙宽松的内衫。
阿钥推开门时,萧叙负手而立,始终在门外,没有离开的迹象。
萧叙:“怎么?”
阿钥:“苏瑶她……喊着冷,屋里的炭火已经很暖了……”
萧叙放眼往屋里瞧,苏云青倒在茶案,发丝挡住她的侧颜,她的面色异样泛红。他的内衫套在她身上过于宽大,松松垮垮落在地,脚脖子裹了严实,倒是悄悄露根圆滚滚透红的脚趾在地毯。
他交代贺三七,“让周叔加快行船速度,回去要膳房熬好姜汤。”
走了两步,他突然又止住脚,“船靠岸,把张远达劫上马车。”
贺三七:“又抢人?抢他做什么?”
萧叙凝他一眼。贺三七点点头,出船舱去下令。
萧叙目光始终落在苏云青身上,抬步走到她身边,她褪下的湿衣一摊丢在地上,绣有牡丹花的红色短衫闯进余光。
他微凝眉,对这短衫感到好奇,冬日怎么穿这么薄的衣服。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红衫。
“这是什么?”
阿钥瞪大了眼,“那个、那个是苏瑶的肚兜……”
她觉得躁得慌,方才怎么一时着急忘帮她收好了。
萧叙勾肚兜的手指一抖,沾了水的肚兜“吧嗒”掉回衣堆,他僵硬着收回空气中的手指,宛如被火灼般,热气瞬间传遍全身,脖颈霎时红了。
阿钥急忙蹲下身,收拾残局,把苏云青的红肚兜藏得严严实实,舌头打结,解释道:“我、我是看苏瑶,衣服全湿了,这……这那什么,贴身衣服,穿身上……容易……容易生病。”
萧叙低咳一声,声音一如既往冷淡,“她醒之前,你暂住侯府。下次唤她,要尊称她为夫人。”
阿钥面色翻起潮红,“好、好……”
“你先退下。”
“是……”阿钥抱着苏云青的衣服,头也不敢回,冲出屋子,反手把门关紧。
苏云青意识不清,湿发贴在脖颈,嘴里断断续续呢喃,身子发抖。
萧叙抓住她的手,抱入怀中,胳膊垫在她颈后,手指拨开令人难受的湿发,搭挂在他的胳膊外。
两人席地而坐,离火盆近了些,暖意缠绕。
苏云青无意间往他怀中钻,萧叙愣在原地,她滚烫的脸颊灼烧他微敞的胸口。
褪了鞋袜,她的脚落在衣摆外,怀里的人不安稳,他别过头去,扯下衣摆,裹住她的脚。
回程路虽然加快了速度,但还是耗费了不少时间。船靠岸,周叔敲响船门。
“少主,马车备好了。”
阿钥等在门口,不敢抬头,只敢偷瞄一眼萧叙。
萧叙:“你跟着一起回侯府。”
阿钥:“是,侯爷。”
车帘撩开,车中已有两人。贺三七的刀抵在张远达脖子处。
张远达:“贺小将军劫官?”
“邀张大人去府上一叙。”萧叙抱紧苏云青从帘外坐进车中,“周叔,让阿钥一起进来。”
阿钥瞧见贺三七的面容,当即心中一惊。这不是那晚抄了明翰堂的人吗!
她降低存在感,规矩坐在一侧,不言不语不抬头。
车厢外传来喧闹声。
“凭什么抓我!”李尚书挣扎道。
许明哲讪笑道:“凭什么抓你?大理寺的马车就是为你准备的。杜大人死得蹊跷,李尚书,你个没有请帖的人,在杜大人的船上,难道不是最可疑的?带回去调查一番,也没何不妥吧。”
李淮的安车停在马车外。
周叔礼貌打了个照面,“北轩王殿下。”
李淮:“我听闻苏小姐意外落水,不知她现下如何,我让医师来侯府瞧一下苏小姐。”
萧叙横过视线,看向袖刀威胁下的张远达。
车厢里一直没有回应。周叔跟随萧叙多年,也知晓,这是拒绝的意思。
他礼貌回绝道:“侯府有医师已备好,多谢殿下好意。”
萧叙命令的声音穿过车厢,“回府。”
对李淮视而不见,懒得搭理,
周叔点头与李淮道别,“今夜出事,还需殿下主持大局,殿下莫染了风寒,早些回去休息。”
马车擦肩而过,车前灯笼远去,光迹从李淮瞳仁消散,他垂下眼眸,马车远走,消失在视野。
许明哲:“殿下,萧叙把张远达带走了。”
李淮调转轮椅方向,“张大人难得出席宦官私宴,赐婚多月,萧叙也该问明白,莫名丢来的婚约是什么意思。”
“这些官员要如何送回府?马车备的不够。”
李淮面无表情盯住苏家相互责怪的几人,“除了压走杜大人和李尚书,其余人不必管。”
“是。”许明哲推他回自家马车,“说来奇怪,萧叙起初对婚约抵触的很,听说大婚那日,羞辱了一番苏家小姐,无人接亲,无聘礼无嫁妆,让她踏过十条街,走向侯府。”
“百姓茶余饭后皆在议论,苏家小姐是个倒贴给萧叙,自送上门的女人,甚至背地里把明翰堂的污秽之事套在她的身上,伤风败俗。”
“不过这些流言蜚语,在不久后,不攻自破。从苏府宴,到百姓撞见他们二人上街购置新年物品装扮侯府,再到同掌一把伞,举止亲密。”
李淮不语,听他的分析汇报。
许明哲推他上车,“今夜,苏家小姐意外落水,萧叙不管不顾,第一个冲下船,废了把短刀,徒手砸冰,才救上苏云青,没让她死在水里。”
李淮:“杜府的船,是他一把火点的。”
“萧叙?”许明哲诧异,“他是想背上官命?为她杀人?!”
“他不会为她背上人命。”李淮笃定道:“他要想杀人,你觉得我们能下船?火就不是慢慢烧了。”
许明哲大笑道:“原来是想把大伙都逼到水里,感受冰水的畅快。”
李淮:“你不必再管我,去盯紧李尚书,直到他交代明翰堂所有罪状。”
许明哲帮他固定好安车,“我知道了。”
……
马车在夜里奔驰,红色灯笼挂在府檐。
“夫人回来了!”芳兰迎上去,却发现马车下来另一名陌生的侍女,“你?”
周叔:“芳兰快去让膳房熬姜汤。”
“姜汤?可府里不是有规矩,过了饭点,不可再动膳房。”
周叔:“现在是什么时候!让你快去!”
张远达从车中下来,“带我去。”
贺三七眉骨一挑,收起袖刀带路。
周叔急忙进府,“去把夫人房中的炭火点上,多点些暖得快。”
他话音将落,萧叙抱着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周叔:“少主,夫人的房中还未暖上。”
苏云青白色内衫上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萧叙的血仍然流淌一滴一滴染红洁白的雪。
萧叙从旁路过,“烧好热水送到我的房中。”
周叔呆滞片刻,“少主?”
萧叙大步流星朝自己房中去,他的房中炭火未断。
一脚踹开门后,暖意扑面,怀里的人也不再颤抖,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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