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给结婚证盖收养章,这成啥了?”
孟莺莺其实还没看,等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那份结婚证时,她有些无奈,“同志,我要重新盖章。”
“这一个盖了收养章的结婚证,我和我爱人都不会要的。”
劳大姐推开了还在发呆的齐长明,她立马接替了齐长明的位置,重新拿了两张结婚证,在上面写了名字后,看了又看,这才从抽屉里面拿了一个婚姻登记章出来。
“小齐,看着点,结婚证盖婚姻登记章。”
“收养小孩才盖收养章,你以后别弄错了。”
齐长明还是恍惚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犯这种低级错误,还是在孟莺莺和祁东悍的面前犯错。
说实话,齐长明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但是架不住人多,他只能木着脸点头,仿佛这样那羞耻就能少了几分一样。
劳大姐在上面盖完婚姻登记章,旋即又从抽屉里面取了一个透明小章出来。
这个小章是他们每个人进来后都会有的。
也就是所谓的婚姻登记员的名字章,她拿出来后,蘸了印泥啪啪两声,顺利在孟莺莺和祁东悍的结婚证上,盖上了婚姻登记员的名字。
也就是——齐长明。
看着自己的名字,也在他们二人结婚证上的齐长明,觉得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明明是两个人的结婚证,他却是婚姻登记员。
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孟莺莺也觉得奇怪,她拿着结婚证看了又看,实在是这天底下哪里有前娃娃亲对象,给他们当婚姻登记员啊。
偏偏,三个人的名字在一个结婚证上,不过孟莺莺很快就释然了。
对于她来说,自从和齐长明退婚后,她和对方便成了一个陌生人。
把齐长明当做一个婚姻登记员,这就好了。
领完证,孟莺莺便把结婚证折着放了起来,她起身告辞,“谢谢齐同志。”
很是客气。
完全就是对待陌生人的样子,这让齐长明心如死水,他平静地看着孟莺莺和祁东悍离开。
他也跟着从柜台出来,面无表情地冲着劳大姐请假。
劳大姐看着他这样有些担心,也有些害怕,“你的假早已经批了,不过,小齐,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休息?”
“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好。”
劳大姐是个聪明人,感觉到齐长明状态不对,她也不想放他这么一个炸弹在单位,感觉这样的话,可能随时都会出事。
“我给你批几天假,你好好回去休息。”
好的坏的都让她给说完了,在一个就齐长明这种状态,能把结婚证的婚姻登记章,盖成收养孩子的章子。
就这业务水平,他没被人家骂,没被人家投诉,这还是因为双方是熟人的缘故。
但是换了一个脾气差的人,他若是给人家新人,盖成收养的章子,怕是连饭碗都不一定保得住。
可惜,劳大姐想的这些齐长明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想以最快速度回家。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他到的时候,母亲陈秀兰还在家,自从她之前从牢里面出来后,陈秀兰就被单位给孤立了。
连带着平日的活也很清水,她实在是受不了在单位,被人指指点点的样子。
所以便借口请假在家了。
本来天冷了,她想给家里人一人织一件毛衣,缓和下双方的关系的。
却没想到,她这边正在拆毛线的时候,齐长明推门进来了,他脸色被寒风吹的惨白,眼神也是木然的。
“长明,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陈秀兰小心翼翼的把拆了一半的毛线,放在了沙发上,这才跟着起身去扶齐长明。
只是这一扶才惊觉,自己儿子身上的皮肤冷的跟冰块一样。
陈秀兰被吓了一跳,她当即一脸担忧,“长明,你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单位被人欺负了?”
齐长明手里还攥着一张报纸,报纸的中间是孟莺莺的那一张照片,他把报纸展开在陈秀兰的面前。
“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见过孟莺莺?”
陈秀兰也没想到自家儿子,到底是看到了这一期的报纸。当时这个报纸下来后,她为了避免自家儿子看到,所以把家里这个日期的报纸,都给当引火柴给烧了去。
只是,这话她不能和儿子齐长明说,所以,陈秀兰很自然地问,“什么孟莺莺?”
“我自然是见过孟莺莺啊。”她笑了笑,想要从他手里把报纸抢过来,但是却被齐长明给狠狠地推开了。
“你见过她,你也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你更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同志。”
“妈,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我说?”
如果他妈早点和他说,那么他和孟莺莺是不是,就不会错过的这么彻底了?
见他这样问自己,陈秀兰也觉得自己作为母亲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她当即冷着脸,“和你说什么?说她孟莺莺长得漂亮?说她孟莺莺是个狐狸精?”
“齐长明,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孟莺莺的身份?”
“还是说,忘记了上次宋家人对你的羞辱了吗?”
陈秀兰把自家儿子的心理,给摸的死死的。
她提起上次全家在宋家的羞辱,就想要斩断儿子对孟莺莺的心思。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会物极必反。
向来被她揭穿心思就会恼羞成怒,死不承认的小儿子,此刻却异常平静,“是,我忘记了!”
他大吼大叫,“我是忘记了!”
“如果我早点见到孟莺莺的话,我绝对不会退婚,不会退伍,不会被宋家人喊上门去羞辱——”
他话还没有说完,陈秀兰就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刻薄道,“齐长明,你是真没有心肝,你妈被孟莺莺给整成什么样子了?在家里在家里成了笑话,在单位在单位成了笑话。”
“如今我成了一个过街老鼠一样,你跟我说,如果早点你会喜欢上孟莺莺?”
“齐长明。”陈秀兰此刻的表情有些狰狞,宛若一头发怒的母狮子一样,“你有种你在重复一遍,你说你看上了谁?”
齐长明像是一个外人,他平静地,冷漠地看着母亲发疯,“我说,我看上了孟莺莺。”
“当初如果不是你让我退伍,让我退婚,我现在根本不会是这样。”
“根本不会待在民政所这种单位,年纪轻轻就开始养老。”
陈秀兰扬着手,想要在扇上去。
可是,齐长明不躲不避,他就那样直愣愣地看了过来,“你把我打死也好。”
“这样的话,对于我来说,起码就只是一场梦。”
他说不出是不甘心,还是喜欢。
又或者是两者都有,当看到孟莺莺和祁东悍结婚的时候,他就知道,曾经那个他极为嫌弃的娃娃亲对象,在也不会属于她了。
看到儿子颓废成这样,陈秀兰恨铁不成钢,“你喜欢孟莺莺?”
“你不是最讨厌孟莺莺吗?”
“你怎么会喜欢她?”
她打死也不能理解。
齐长明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屋顶上的横梁,横梁上结了一个蜘蛛网,一只蜘蛛在上面反反复复的拉网,收网。
而在蜘蛛网的中间被裹着一只长着翅膀的虫子,对方被蜘蛛网反复缠绕,收紧。
他几乎能预料到要不了多久,这一只虫子就会窒息而死。
而他和那个虫子,似乎并没有区别。
他本来有天空,有自由,有属于自己的伙伴的,但是他走错了路,把自己绕在了这一张蜘蛛网里面。
他失去了原本的环境,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伙伴,而民政所就如同一个蜘蛛网,把他缠绕的死死的。
孟莺莺就是他曾经嫌弃的人,他因为这个嫌弃的人,闷头撞到了蜘蛛网,如今快要粉身碎骨了。
齐长明没有回答母亲陈秀兰的问题,他只是躺在齐家那被打了蜡油光发亮的地板上。
曾经,这个地板是她母亲区分城里人和乡下人的重要标志。
乡下人面朝黄土背朝天,鞋子上也都沾着黄泥巴。
那是她最为看不起的存在。
可是,后来骤然得知孟莺莺是宋家孙女,她便短暂的改变了看法,但是更多的确实以自我为中心。
哪怕是知道孟莺莺是宋家的孙女,她依然低不下头来。
齐长明突然嘲讽地笑了笑,“妈,你说我如果去了乡下,给人种地,每天满身泥泞的回来,你会嫌弃我吗?”
陈秀兰脸色顿时肃了下去,“齐长明,你发什么疯?你在民政所的工作还不够好吗?”
“每天坐坐办公室喝喝茶,看看报纸,就能拿到一个月工资,足够你养家糊口,你还嫌不好吗?”
“你去看看。”她指着门外,“你去看看外面,有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要进城,想要有一份轻松的铁饭碗,他们求爷爷告奶奶都得不到的存在,到了你这里,你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到头来你却跟我说你要去乡下种地?”
“齐长明,你是不是疯了你?我齐家和陈家早在上一代人,就已经不种地了,你是我们家的第三代,你该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你却不去,你却要种地,我看你是得了癔症,疯魔了吧?”
她这么一说,好似给了齐长明一个发泄口一样,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屋内就是一片砸。
“我是疯了,我是被你们逼疯的。”
“我从小到大,没为自己活过一天,我不想要娃娃亲对象,我爸非要定,定了以后你们又不帮我解决,等到我在驻队前途无量的时候,却又让娃娃亲对象来找我。”
“找我就算了,你非要让我退婚,退伍,让我去民政所,如今我在民政所烂成了一块臭泥巴,你满意了吗?”
齐长明摇头,眼眶发红,歇斯底里的扔下手里的搪瓷盘,砰的一声,砸在精心保养的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