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排的宁露,听到顾小唐的这个分数,她脸色瞬间煞白下来,她紧紧地攥着指头,被攥到发白,指甲掐到皮肉里面,甚至都流血了,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宁露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不懂,为什么她都这般拼命了,到最后还是追不上顾小唐啊。
她是九点八分,而顾小唐的分数是九点九二分,这直接就是断崖式分数。
甚至,宁露在想就顾小唐的这个得分,她直接在红星杯比赛中,打破了过往分数的记录了。
宁露脸色有些绝望,“顾小唐。”
这个名字会如同大山一样,压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旁边的首都歌舞团坐的这边,死一样的寂静。当顾小唐的那个分数出来后,压力最大的应该是孟莺莺才是。
顾小唐是四号参赛选手,而孟莺莺是五号参赛选手。
在顾小唐获得那么高的分数后,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孟莺莺想要赢过顾小唐,这几乎是难于登天。
“莺莺。”
吴雁舟喊了一声。
孟莺莺没说话,她低垂着头,没有人能够看清楚她脸上此刻的神色。
杨洁轻轻地摇摇头。
韩明冰想说些什么,但是在这种时候,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她好想劝孟莺莺放弃啊。
因为在听到顾小唐的那个分数之后,她就知道顾小唐是她这辈子,难以逾越的大山。
面对众人的担忧,孟莺莺很是冷静,“我没事。”
她抬头,那一双柔软的眉眼,此刻满是坚毅,“没到最后一步,还不能轻言放弃不是吗?”
“更何况,顾小唐跳的《战马嘶鸣》厉害,我跳的《杜鹃山》也不会比她差。”
她跳的杜鹃山还是绝版的舞蹈。
她会竭尽全力,和顾小唐隔空一战。
孟莺莺的话好像给大家都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伴随着唱歌结束,舞台上的广播再次响起来了报幕。
——有请首都歌舞团的五号选手孟莺莺上场,她为我们带来的表演是《杜鹃山》
广播报幕一落,现场瞬间炸了。
“杜鹃山?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杜鹃山吗?”
“红色芭蕾舞里面能叫杜鹃山的,不就只有那一首吗?”
“但是我不是记得这首杜鹃山,已经绝版了吗?就连胶片都被□□给收录了起来。”
“上次跳的最好的一次,还是张海梅老师跳的,但是她后面因为一场车祸去世后,她跳的杜鹃山就成了绝版。”
“因为杜鹃山的难度太高,她去世的也突然,以至于这一支舞蹈,当时都没有正常的传承下来。”
“这个五号选手叫什么?”
“好像叫孟莺莺,她要跳杜鹃山,莫不是在诓我们?”
“就是,而且这个名字,往年也没听过,也不是首都的天才。”
“我知道她,好像是从哈市文工团那边走后门,才进来的。”
这话一落,现场瞬间轰然一笑,“一个走后门进来的人,还想跳绝版的杜鹃山,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声音不小,首都歌舞团这边的人就算是想听不到也难。
韩明冰的脸色难看,想要上去理论,却被孟莺莺给按了下来,“不必。”
“跳的好不好,上了舞台就知道了。”
“我要是跳的好,一会他们就会闭嘴。”
韩明冰一想也是,她冲着那群人冷笑一声,“等着我家莺莺一会上台,亮瞎你们的狗眼!”
这话一落,没人相信。
孟莺莺也不理他们,她脱掉身上的军大衣,只穿了一套薄薄的舞蹈服,凉气瞬间扑面而来,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跟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深吸一口气,无惧天气的严寒,就那样侧身走出了观众席,沿着中间的窄路,一步步往舞台的后方走去。
“她就是孟莺莺?”
“我瞧着她这身材比例好好啊,完全就是三长一短。”
“嗯,光瞧着身材一看就是跳舞的高手。”
“不过,她不是小地方出来的吗?有没有真功夫,一会她上台了才知道。”
孟莺莺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她面色不变,每一步都走的极稳,一直上了台阶后,她走到红色的幕布后面。
安静地等待着外面的音乐节奏。
寒风和冷气灌在身上,这也让孟莺莺的脑子里面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她仰头看着那从天而降的红色侧幕。
她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赢。
想漂漂亮亮的赢。
就这么简单。
伴随着外面彻底安静下来,音乐前奏也慢慢落下。
连带着礼堂穹顶的灯,也跟着啪的熄灭。
只剩一道浅浅的微光,从红色幕布缝隙透了进来,就那样斜斜的劈开了舞台。
如同一九三零年杜鹃山上的刀锋,将黑暗彻底劈成两半。
安静过后,乐队里面的手风琴师,最先低音响起三个拍子,每拍都踩在节奏上。
咚——哒
咚——哒
咚——哒
好似杜鹃山上的闷雷,滚过碎石,滚过枪管,滚过女战士磨破的草鞋底。
孟莺莺就是在第三拍哒的余烬里出场。
她没穿传统芭蕾舞纱裙,而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腰间扎牛皮武装带,左臂缠着一圈红绸。
那红绸虽然不到一尺,却红的像整座山的杜鹃一次全部开完啊。
她没有穿舞鞋,而是赤脚,脚心沾着先前排练留下的松香,像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雪白细腻。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极致的死寂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看着孟莺莺。
好似通过孟莺莺看到了当年,在杜鹃山上走过的女战士。
孟莺莺立在原地,双脚并拢,先是朝着在场的观众和评委敬了一个礼。
下一瞬间,手风琴声便跟着响起,没有节拍,只有嘶的气声,好似被拉断的肺管一样,场面瞬间肃穆起来。
孟莺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气里带着舞台常年积尘的铁锈味。
那口气顺着喉咙往下,如同一根冰丝一样,也吊着了她的心脏,不让她提前跳出来。
穹顶灯啪地亮了,只有一束,圆的如满月,落在舞台正中间的位置。
其余地方都是黑,黑到甚至能让她听见自己的睫毛在抖。
孟莺莺从侧幕外面走出来,一步,就一步,恰到好处的踏进那一束光里。
她左脚先落下半只脚尖,好像把一根针轻轻插进木头一样,右脚拖在后面,脚背绷成一条直线,膝盖贴着左腿内侧,体态几乎完美的地步。
这是她小时候,在文工团学的贴山站,也是游击队夜里埋伏,最怕膝盖打颤,所以得必须夹紧。
孟莺莺背对观众,肩背纤细单薄。
第一动,就这么简单的一站。
可全场已经没人敢咳嗽。
“她的动作好标准。”
“嗯,我看到了,甚至我感觉光这个开头,要比胶片上面的张海梅老师,还要扎实几分。”
“这话你怕是高看了,刚开始呢,往后接着看。”
台上孟莺莺终于动了,她踩着密集的鼓声,单腿后射足足有九十度,平直如一枪杆。
另外一条腿深蹲到脚贴臀,射雁蹲后紧接着便是迎风展,却在鼓声落下的下一秒突然收肋。
整个人折成一座反弓桥。
后脑勺贴地。
这并不是古典芭蕾的桥,而是山区游击队员夜行时,贴地听声音的反耳弓啊。
观众席里是嘶地抽冷气的声音。
“反弓桥!”
“老天爷,她竟然把反弓桥给跳出来了。”
“这是什么?”
有人还不知道,毕竟,杜鹃山这一首舞蹈本身就是比较冷门,甚至是绝版的那种。
“杜鹃山里面有两个最难的动作,第一个就是反弓桥,不止要身体柔韧度能达到一百八十度,而且还要同时保持高度警惕,你自己看她那个反弓桥的动作,本身就是违背身体方向啊。”
“更难的应该还在后面,悬崖跳,反弓桥之前也有人学会过,但是悬崖跳真的太难了,许多人都是走在这一步失败后,这才导致杜鹃山这一首舞蹈,不得不被封存。”
“她能跳出来悬崖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