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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里面的银两,赔个桌子可绰绰有余了。
    唐晓抓着布包追出去几步,可人早就走远了。他只能又折回来,收拾了屋子,自己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
    呆着呆着,忽然啪啪拍了拍自己脸颊。
    拍的劲儿可大,脸颊都红了,唐晓腾一下站起身来,捋了两边袖子,翻出个小包袱来,一股脑儿的,就把这屋里所有跟宋继言有关的东西全都打包装一起了。
    玉玲珑小小的一颗,他怕丢,还特地翻出个旧荷包来,仔仔细细地装了进去,再裹在衣服里,用绳子紧紧勒好。
    宋继言不知道去了哪里,可两个人之间,总该是要再见上一面。
    开始得不清不楚,结束总归得利利落落。
    唐晓整理好繁杂的心绪,忙忙碌碌,又是一天。
    第二天他照常醒来,更衣下床,端着水盆要去后院儿打水洗漱,人都走过去了,脚下一停,又走了回来。
    “嗯?”唐晓困困瞪瞪的,还以为自己睡迷糊了,上手摸了一模,是实心儿的。
    他屋里少了一张吃饭的桌子,原本放木桌的地方是空的,这会儿却凭空出现了一张新的。
    新桌子和原来那个一般大小,就是崭新崭新的,木头味儿更重一些。
    第71章
    是夜,明月当空,院子里十分安静,只是偶有几声虫鸣,伴随着簌簌的树枝摇曳声。
    卧室内,一圈烛光透过窗纸,在窗子上映照出一道人影。那影子看起来呆呆的,似是在屋中站了好一会儿,而后又慢悠悠地踱了几步,再一躬身,那烛光倏地摇了两下,噗地灭了。
    半炷香后,院子里的虫鸣声突然消失了,未见夜风起,树枝间的簌簌声却大了起来。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树上旋下,落地无声。
    那影子转过身来,一张脸被月色一映,带出青紫的伤。
    不是别人,正是几日未曾露面的宋继言。
    宋继言一边的唇角挂了彩,另一边的颧骨有些肿。他肤色白,受了点伤便显眼得厉害,半张脸又青又紫的,看上去被揍得不轻。
    动手的是段忌尘。
    那拳头挥过来时,邵凡安就站在二人的对面,皱着一张脸,没出声也没阻拦,宋继言便站定了没动,硬生生地受了这一拳。
    拳头重得很,宋继言被打偏了脸,还往后踉跄了半步。
    段忌尘揍了一下还不算完,扯住宋继言衣领,还要上手。宋继言反擒住对方的手,还没扯开,就听见邵凡安在对面又说了一句:“老实站着,这一顿揍,是替那位卖馄饨的小老板打的。”
    宋继言动作一滞,手上卸了力气,段忌尘下一记重拳直接捣在他小腹上。
    “咳!”宋继言身体一颤,硬撑过这一击,脸色隐隐有些发白,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他叫唐晓。”
    邵凡安皱着眉头看过来,宋继言又硬生生挨了一下,继续道:“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他将事情讲了个大概,蹭了蹭脸上的伤口,咬了咬牙,对段忌尘道,“你有什么不痛快,冲我来就是了。”
    “冲的就是你。”段忌尘简直是越打火越大,在那儿挽起袖子来,“我今天干脆就替青霄清理门户!”
    宋继言抬眼,眼神狠厉地瞪了回去:“我今天站在这里让你打,打完,我要你当面去和唐晓道歉。”
    段忌尘气极:“你——”邵凡安揪着他后领子把人扒拉开了。
    “怎么,你还觉得自己在这儿替人家讨公道呢?”邵凡安直直盯着宋继言,“你可真成啊宋继言,先不谈别的,谁最应该道歉,你不知道吗?亏我还觉得你一向懂事,下了山你就不是你了?这么可着劲儿欺负人是吧?你想干什么啊?青霄没你这样的,这要让师父知道了——”
    邵凡安逮着人了,这一通儿怒训。宋继言低头听着,也不还嘴。邵凡安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最后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般地斥了一句:“你自己说,在场的四个人,连你都算上,你对得起谁?”
    宋继言暗自咬了咬唇,还是不说话。
    邵凡安一看师弟那个小时候的犟劲儿又起来了,就知道再训也训不出别的了,便道:“别犯浑了,先跟我回落脚的客栈。师父让我出来找你,我在路上正好碰见了一件事——”他交待了几句,
    宋继言垂着脑袋低声道:“我要回去。”
    “回哪儿?”邵凡安都转过身了,又转回来斜楞他一眼,故意道,“‘你家’啊?”
    宋继言抿着嘴巴顿了一顿,指了指旁边被丢在地上的醋罐子:“刚打的醋,明天出摊儿还要用,我送回去。”
    邵凡安跟着扭头看了一眼,像是有点气笑了:“行。”他点点头,又道了句好好好,然后甩了甩手。
    宋继言走过去弯腰拿罐子,动作扯到挨打的地方,疼得捂了捂小腹。
    “我知道师父喊我回青霄了。”宋继言看了看手中的醋罐子,“再过几天,等我……我自己会回去的。”
    邵凡安默不出声地瞅着自己师弟,隔了半晌,像是微微叹了口气:“继言,师父可能没有教过你,师兄也没有带好你,你记着,不论何时,不论对谁,真心都是要用真心相待的。”
    宋继言低头应道:“……我知道。”
    当天晚上,他带着醋罐子翻墙回了唐晓的家。
    院子里面乱糟糟的,碎木头收拾了一半,都堆在墙角。
    宋继言在卧房的门口站了好半天,先去火房放下罐子,又去院子里打扫了碎木渣子。等东西都归置利索了,他又在门外继续站着。
    他面冲着房门,一声不吭地杵着,月光从背后打下来,映得他的五官一半亮一半暗,表情看上去很沉,像是在阴沉地思考什么。
    可实际上,他脑子是空的,大半夜杵在门外,耳边全是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卧房的门没有锁,门扇也不重,一推就能开,可他偏偏抬不起手。
    房间里,唐晓睡着了翻了个身,床板吱呀一声,宋继言后背一颤,整个人跟猫似的,一下子翻上了树。
    在树上看月亮,月光亮得似乎有些刺眼,宋继言眯了眯眼睛,颧骨的伤麻劲儿过了,开始火辣辣地疼。他蹭了蹭脸颊,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盘腿坐在树枝上,一坐到天明。
    第二天唐晓推着小车照常出早摊儿,宋继言躲在房顶看着他的背影出了门,自己静悄悄的落了地,院子里转了转,进屋又转了转,最后在床上坐了坐,也不困,只是盯着原本放桌子的地方发了会儿呆。
    桌子没了,打一张新的便是了。填补上空缺的地方,一切就又是原来的模样。
    宋继言跑了镇上,定了板材,白天在木匠那里借场地叮叮当当,晚上就站在床头悄悄看一看唐晓。
    他想着,等桌子打好了,就和唐晓谈一谈。
    可等桌子摆回原位了,他又想着……等脸上的伤再养好一点。
    直到第四天晚上,卧房的烛火灭了,宋继言从树上悄无声息地跳下来,站在门外多等了等,等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了,这才一闪身,推门进了房。
    就着月光,他先是走了两步,然后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一转身,就看到唐晓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旁边,怀里抱了个包袱,正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宋继言一怔,站定了没有动。
    唐晓看着也愣愣的,像是一下子没回过神。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屋子里格外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唐晓才开了口:“你……挨教训了?”
    宋继言立刻转开头,把肿得厉害的那半边脸侧到一边去。
    唐晓搂着包袱,隔了半晌,突然道:“你活该。”
    第72章
    唐晓早上一睁眼,看见家里凭空多出来一张桌子,当时心里头就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晚上他不睡觉,特意坐在椅子上等,还真把人给等来了,
    那一张脸红红紫紫的,明显还是挨过揍的。
    唐晓默默点起蜡烛,烛光摇了摇,宋继言的影子投在墙上,也跟着摇了摇。
    他始终背身站着,只能看见小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不言语,也一动不动。
    “你……就是活该。”唐晓放下烛台,板住脸孔,视线盯着某一处墙角,手里紧紧攥着包袱,“你就活该挨打,你师兄就该揍得你下不来床。让你说谎,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那个姓段的公子骂你骂得对,你……你就是不安好心。”
    大晚上,四处静悄悄的,就听见唐晓一句叠着一句的数落,宋继言就在那儿站着听,不应话,也不反驳。
    “你摸着良心说说看,这些日子……我、我怎么待的你,你又是怎么待的我,你又是……怎么看的我?你把我当什么了……不对,你这人,你就没良心。”唐晓骂人骂得慢吞吞的,声音不大,但一句接着一句,都是这几天憋着的心里话,再不说他就要噎死了,“你心里有别人,你喜欢你大师兄,那你、那你凭什么要来糟践我?我凭什么……要给你做替身,我招你惹你了,你这么……欺负人,宋言……”唐晓停顿了一下,嘴巴抿得紧紧的,一字一顿地道,“宋、继、言,你怎么那么见不得人啊,连名字都是假的,生辰也是假的,我还给你……还给你庆祝生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逗傻子呢?觉得很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