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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且不说本朝无女官参政的先例,即便开了这个先河,后/庭还有那么多有才能有家世的女子。
    沈元惜不傻,她清楚,即便有太子做保,这肥差也绝对落不到她头上来。
    她有野心,更有自知之明。
    更何况,纵使无官无职,有太子在朝堂上闹这么一遭,沈元惜不信还有人敢看轻她。
    思及此,她竟有些期待回到东洲后何三那些人的反应了。
    刚琢磨着返程,宫里就来人送喜帖了。
    二公主定于腊月十八完婚,特发请柬,邀请观礼。
    第38章
    沈元惜揉了揉山根, 颇觉头疼。
    腊月十八这个日子不近也不远,若是回东洲,待不了个把月就又要回来了。路上费时不说,还容易有危险。
    可若是不回去呢……
    满打满算已经离家三个月了, 东洲那边虽有赵晴婉撑着, 沈元惜还是放不下心。
    她犹豫良久。
    若是付正在, 还可以叫他带着自己骑马。
    沈元惜此来京城本就没带多少人, 三个车夫本就是临时雇佣,到了京城便各奔东西了, 现在身边只有元宝元贵两个小孩子是东洲来的。
    思来想去, 都怪朝夕那个小冤家, 顶替付正回来后便万事不管了。
    那便只有跟随镖局回去, 只是不知最近有没有京城到东洲的镖。
    今日已是八月十二,再有三日就是中秋,半轮月高高挂在天上, 沈元惜突然想起一句诗:今人不见古时月, 今月曾经照古人(1)。
    一场海难, 她见过了相隔千年的日月,代价却是此生再也不见手足至亲。
    沈元惜是个恋家的人,从前工作再忙,每每逢年过节依旧会跨越大洋回一次老家。留恋的自然不是那些令她寒心的亲戚, 而是父母旧居。
    眼看着要中秋了, 沈元惜格外想家, 大历偌大疆土,于她而言都是异乡。
    好在, 她不是孤身一人,有人同她一样, 来自未来。
    沈元惜想,虽说不能道破,但以后总会在无意间看到或听到一些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产物,只有她能读懂。
    她就这么静静枯坐在窗边,直至天边泛起青白,竟是一夜无眠。
    趁着元宝没有端着洗漱用具进来,沈元惜忙躺回床上,假装睡了一夜。
    黑眼圈骗不了人,奈何元宝向来神经大条,愣是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将将盆放在矮桌上,伸手推了推沈元惜,“姑娘,辰时了,该起了。”
    沈元惜装作如梦初醒的样子,伸了个懒腰,演技非常不走心,骗元宝这小丫头却是绰绰有余。
    想了一宿,沈元惜还是准备赶着中秋回去看看,哪怕十五赶不到,十六能回去也是好的。
    时间不等人,沈元惜大清早灌了几盏浓茶,出门直奔镖局。
    坏消息是,没有京城到东洲的镖。好消息:有几位镖师恰巧闲着,可以专程互送,但中秋回不来,价格要比平日里高出三成。
    中秋节走镖才多收三成,沈元惜默默在心里为古代打工人点了支蜡。
    原本想多给些赏钱,但一想到自己大过节的也要奔波,心里顿时更难受了。
    要论惨,谁能惨得过她啊。
    心里虽然如此想着,沈元惜还是找到镖师挨个打点了一番,约好午膳过后便动身。
    只留一上午的时间收拾东西。
    沈元惜当即叫元宝取了通关文牒,自己则去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与银票,统共一木箱东西,一人便能随身带着。
    用过午膳,她一人带着箱子等在门口,远远便看到镖局的人往这边来。
    沈元惜一身利落劲装,三千青丝高高束起,马尾垂到腰间。
    她身形本就高挑,作男子装扮亦不奇怪,面上特意抹了暗沉些的脂粉,一眼望去,倒真像个清秀的少年人。
    “元老板。”为首的镖师王赢拱了拱手,侧身让开能容马车驶过的距离,没忍住多嘴了一句:“您一个人吗?”
    沈元惜点了点头,丝毫没有闺阁女子的扭捏,大跨步上了马车。
    ·
    依照沈元惜的意思,此行当一路低调,她并没有随身携带多么贵重的物品,对随行的镖师也只有一个要求:保护好她。
    三位武功高强的镖师保护她一个女子,可谓是绰绰有余。
    这世上的犯罪无外乎仇与钱,前者,沈元惜自认为没招惹过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河东那位逃犯、还有来京路上的山匪,早已成了孤魂野鬼,沈元惜做得干净,未留下一丝后患。
    若是图财的,那就好办了。
    能破财消灾,沈元惜求之不得呢。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三匹马一辆车一直行到淮河岸,都没有事发生,格外太平。
    但太平过了头,沈元惜心底隐隐升起一阵不安。
    为了赶路快些,后半段要走的都是水路,然而天已经黑了。
    黑夜行船,沈元惜的不安更加放大了,毕竟感受过沉船的滋味,着实不想再来一遍。
    但路是自己选的,再怕也要走下去。
    趁现在灯火还亮着,沈元惜跟随镖师上了一艘数十人共乘的大船。这船多是路费不足的人在乘,因而没有单间房,只有两间大通铺。
    沈元惜一身男装,不便进女厢,只得与十几个男人挤一间房。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迈入男厢那一刻,沈元惜还是被里面的景象刺得恨不得下船。
    长久没洗的汗衫,与臭烘烘的草鞋布靴混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沈元惜自认不是个娇气的人,依旧被熏得频频皱眉。
    三位镖师好似见多了这般景象,早就见怪不怪,甚至抽出手三两下收拾出来一个还算整洁的床位,让给了沈元惜。
    这一动作引起了厢房里其他人注意,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沈元惜。
    “这是哪家的大少爷体验民间疾苦来了?”
    说话的男子正扣脚,上下看了看沈元惜,冲她吹了个堪称下流的口哨。
    被这般打量,沈元惜很不自在,冲镖师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即挡在了她面前,手摸向腰间软刃,目光凌厉。
    刀刃抵在脖子上的时候,那男人总算反应过来,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公子饶命,小的有眼无珠,望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小的一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再不闭嘴,割了你的舌头。”王赢沉声威胁。
    下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臊气味直冲所有人的天灵盖,那男人裤子上濡湿一大片,竟是生生吓尿了!
    沈元惜面露嫌恶,默不作声后退了几步,像是生怕秽物会沾到自己身上似的,做足了富家纨绔子弟的姿态。
    王赢是个人精,不肖她开口,便斥道:“还不把他丢出去,免得污了我家少爷的眼!”
    然而不等船家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就听一人拍掌大笑:“好一出恶主刁仆!今日不虚此行!”
    那人缓步从人群中出来,嘴角噙着浅淡笑意,目光直直落在沈元惜身上,眼中却没有审视和打量,见沈元惜看他,微微垂眸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只一个促狭的眼神,沈元惜便知,他认出自己来了。
    也是,她五官并未刻意改画过,只薄薄抹了层暗色脂粉,身形又如此显眼,哪怕束了胸,糊弄旁人便算了,熟人岂会认不出来。
    “陆老板好雅兴,不去画舫温柔乡,怎想到上了这艘船?”沈元惜压低了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听起来便像是变声期的少年,莫名有些滑稽。
    陆浔忍笑忍得肩膀直打颤,自顾自得乐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答话:“这不是在岸边瞧见有故人上了这艘船,特意跟过来的吗——”
    “无聊。”沈元惜虽如此说,眼里却是含着笑的。
    独自一人远行千里,能遇故人,总是高兴的。
    两人闲谈片刻,陆浔主动邀请沈元惜换乘陆家的船,一个人一间房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沈元惜正想问水上怎么换乘,就见一艘巨大的画舫与民船并行,两船之间以锁链相连,已在水面铺好了吊桥,几个婢子正执着火把等在画舫甲板商。
    这边民船脏乱差,那边陆家画舫灯火通明,细看还有几个舞姬围着篝火偏偏起舞。
    两方天地,一桥之隔。
    能舒服些赶路,自然是好的。沈元惜也不矫情,询问了陆浔的意见,便叫上三个镖师扶着锁链上了画舫。
    萦绕在鼻尖的那股挥之不去的酸臭气息被婢子身上的香粉一冲,散去了大半,沈元惜终于有心情看两眼夜晚的江面。
    微风带起阵阵涟漪,淮水之上大大小小几乎上百艘船,有的灯火通明,但大多数都是像方才那艘民船一般,船上的人早早便安寝。
    夜是留给富贵乡的,陆家画舫上几个舞姬身姿妖娆,丝毫不见疲惫,沈元惜看着就觉得累。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个来回,还没说出口,陆浔就像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招手唤来婢子低声吩咐了一句,甲板上翩然作舞的几位美人便款款退下,连带着几个举着火把的下人也进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