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他哪里比我好 第26节
    但却也是前所未有过的轻松。
    *
    一直到后半宿,追怜其实都睡得很浅。
    自从那次仓库事件后,她的梦乡都支离破碎,总被一种无形的窥视感惊扰。
    现在,她又一次醒了。
    不是被梦魇,而是被一种窸窣声。
    很细微的一点声音,却持续不断。
    这声音来自客厅另一端。
    ——浴室的方向。
    应该装作没听见吗?她摸到床头的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
    只要再捱三个小时,捱到天光大亮。
    似乎又传来“砰——哗啦——!”
    追怜把被子往上拉,拉到与胸齐平,又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去听那道声音。
    但接下来,这些声音却夜夜不断地响起。
    让追怜本就稀薄的睡眠更加不安。
    禹裴之从她面前经过,他背着画板,又要出去采风。
    “禹裴之!”追怜叫住他,还是问出来,“你……半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禹裴之正低着头给自己系鞋带,闻言回头看她一眼,说:“没有。”
    追怜看了看他,似乎不太相信。
    “你要是怀疑是我在做些什么,我今晚可以不回来住。”禹裴之的语气很平静,是没有一点波澜的平铺直叙。
    追怜张了张嘴,答应的话转到嘴边,又变成:“…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事吗?”禹裴之很有礼貌地说,“没事我就先走了。”
    推开门时,他忽而又回头,说:“电饭煲里温了老鸭汤,可以喝。”
    “当然,”他补充道,“也可以不喝。”
    门被合上,追怜站在原地,目光锁着那扇门。
    自从她提出离婚后的第二日开始,禹裴之就变成了这样,彬彬有礼,保持距离。
    这本该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最轻松的收场。
    但为什么,她的心脏还是会在这一刻闷闷地抽跳一下?
    而在追怜心跳声追不到的小区的门口,禹裴之正拐进巷口最末端的那家药店,买了一包创可贴。
    创可贴,贴在的却是没有任何伤口的指节上。
    他当然看见了追怜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的唇,长时间不安睡眠下似蒙着一层水雾的眼。
    早上出门前,她想来拉自己……又收回的手。
    棉白睡裙下的身形单薄得摇摇欲坠,那手腕也纤细得似乎一摧即折。
    没关系。
    禹裴之咧嘴笑了一下。
    很快,很快,很快。
    他的怜怜就能睡个好觉了。
    *
    黑,深不见底的黑,包裹着客厅。
    追怜刚拧开主卧的门把手,从房间里出来。
    白日里喝水太多,她需要去上厕所。
    那锅老鸭汤炖得醇厚鲜香,禹裴之的手艺确实很好。
    这几日,追怜都是点外卖过的。
    本只想着喝一碗就作罢,却没想竟将那一锅都喝了个见底。
    下午,追怜才发现主卧的马桶按压抽水出了些问题,她打电话给维修师傅时候,对方说要明天才能来。
    禹裴之回来时,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害怕对方会说出些譬如“宝宝,你离了我该怎么办?”一类的话。
    但对方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很平静去把锅刷了。
    刷锅时,追怜却眼尖地瞥到他的中指指节上有一枚创口贴。
    “砰——哗啦——!”
    那夜半的声响又莫名闪回。
    不会是……砸碎镜子的声音?
    追怜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边缘平整,却布满裂痕。
    那确实是家里的镜子前段时间常出现的情况。
    她犹豫着要不要问禹裴之,对方却像能读心她一样,冷不丁就冒出了答复:“被芦苇刮的。”
    这句之后,他再没和她说过其他话。
    此刻,追怜朝着记忆里浴室的方向挪去。
    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浴室门紧闭着,门缝下的黑,沉而完整。
    昭示着里面什么也没有。
    窸窣声,碎裂声,乃至人声,或许都只是她太过紧张的幻听。
    那创可贴,也可能真的只是禹裴之不小心划伤了手。
    追怜揣在外套兜里的手终于拿出,整个人微微松懈下来。
    急于解决生理需求,她不再犹豫,伸手握住了浴室冰凉的金属门把,轻轻向下压——
    “咔哒。”
    门开了一条缝。
    但里面并非预想中的漆黑。
    如豆烛火,一点点,摇曳。
    毫无征兆地摇曳。
    一晃,一晃,昏黄光晕晃进盥洗池上方的镜面,幽幽亮起。
    那是一盏极小的黄铜烛台,搁在镜前身影的手中。
    烛光勉强勾勒出镜前身影的高瘦,身上家居服的青绿,但那色调暖得诡异。
    光影内,如鬼如魅。
    光影外,阴恻恻,冷森森。
    镜子里,映出追怜最熟悉的丈夫的面容,他的脸很苍白,衬得嘴唇却很红,额前的发很黑,好几缕被水汽濡湿后黏在光洁的额角。
    然后,她听到了。
    极轻极缓的低语,断断续续从镜子里钻出来。
    “……要这样笑……不对……再像一点……”
    “……怜怜……喜欢这样的……我要补偿她……补偿她……”
    梦呓,神祷,甩不掉的黏腻。
    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痴迷。
    然后,她看到了。
    禹裴之抬起手,左右食指抵住自己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一丝一丝地向上推。
    镜子里的人像,随之勾勒出一个弧度精准的微笑。
    一个很像乔洵礼的,和对方分毫无差的微笑。
    定格。审视。
    他似乎不满意,嘴角的弧度倏然垮下。
    那温暖的笑意瞬间蒸发,只剩下一片
    深不见底的冷然。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对?”
    他喃喃,眼底掠过焦躁。
    “可是——”
    镜子里映出的那双眼睛,瞳孔里满是刻薄的怨毒。
    禹裴之扭曲了面容,周身的妒恨浓烈得仿佛能充斥填满面前的镜子。
    但镜子也无法承受这仿佛来自地狱的恶意。
    又一点一点把那恶意凝成实质,吐落回他攥紧的拳头中。
    “他哪里比我好?”
    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