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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毕竟这件事简单到放弃继续喝这款酒就能成功,他实在太清楚了:我是在故意和他抬杠。万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改喝别的酒就好,我没有强.迫你和我一样喝石榴汁的打算。今夜无人入睡,这款酒对你身体不好,少喝为妙。”
    “今夜无人入睡……我第一次喝这款酒的那一夜,奥赫玛死了十三个人。
    “他们渡过冥河、去向彼岸,城内人心惶惶、无人安心入眠。
    “我刚到奥赫玛,没有工作,也没有钱,在天桥底下将就。但那天所有人都跑光了,怕死。我也不敢再一个人呆在那里,鬼使神差地走进云石天宫来,找酒喝。”
    ——因此改变了一生,也因此养成了喝酒的坏习惯;因此实现了人生价值,也因此坠入了无边地狱。
    “你到底在奥赫玛做什么?”
    “当保安呀。”
    “……白厄他、很担心你。”
    “是吗?我一点也不怀疑。”
    什么都和白厄有关吗,你就没有想说的话吗?我偏头看了万敌一会儿,他飞快地看我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
    我自讨没趣,站起身结账,嘱咐工作人员往后浴场这支摇滚乐队的开销都记在我头上,随后便迈开步子,向明亮的浴场走。
    3.
    和阿格莱雅商量过后,我会担任奥赫玛新设置的治安官。如她所说,我有得忙了。连去云石天宫看乐队演出的时间都不太多。
    白厄不止一次在我耳朵旁边念叨这次演出会有多精彩、他们现在有多受欢迎,叫我一定要来看。
    我素来当他的话是耳旁风,却万万不敢得罪家里唯一的厨子。
    既然万敌也发出了邀请,我不好再推辞,只好把城内一部分事务转交给下属——
    解决家庭纠纷、破解悬疑案件的事,大多时候轮不上我。落在我手里的事务大多具有一定危险性,往往带着“果然只有交给你最放心”、“只要你来了,大家就都得救了”的意味。
    我只将“交给你最放心”的事转交一部分出去,这些任务,能力一般的圣城守卫小心些也能完成。而那些危险到“只要你来大家就得救”程度的任务,我排过时间表了,在看完乐队演出便要准备着收拾收拾、投入其中。
    我往乐队修整的后台走。
    遐蝶坐在化妆镜前做上台前最后的准备,她看见我来、微笑着打了招呼。
    穹和丹恒搂在一起说话,准确地说,是穹搂着丹恒的肩膀说话,丹恒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坐在旁边听。
    没有看见万敌,也没有看见白厄。
    这两个人……跑哪儿去了?
    不会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偷偷吵架吧?
    疲惫始终坚持在与我的意志斗争,它终于胜利了。
    我放弃寻找这两个坚持邀请我来看演出却不知所踪的家伙,在后台找了个小沙发、缩进去就睡。
    我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我其实有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竹马,姑且称呼他们为小白和小黑吧。
    小白是纯白萨摩耶,和白厄一个德行,不再赘述;小黑是黑化萨摩耶,从不出现在我面前,总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盯着我,像个鬼一样。并且,小黑会半夜偷偷爬到我的床上抱着我一起睡、第二天清晨又偷偷溜走。
    后来,我发达了,觉得自己其实不太喜欢小狗。比起小狗,我更喜欢小猫。于是,我偷偷爱上了万敌。但因为担心家里的小狗闹,我迟迟没有把小猫领回家去……
    天呐!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我瞬间惊醒。
    睁开双眼,白厄和万敌两个人几乎贴到我脸上。白厄的外套盖在我身上,万敌翻了件折好的干净衣服垫在我脑袋后面。我大概真的累极了,两个人这么折腾一通,我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欸,你醒啦?演出已经散场了,原来你最近这么累嘛……我们都好久没在一起了,嗯,好好休息,我来背你回去吧?”
    “总算醒了。你睡了很久,饿了吗?走吧,早点回家,夜宵想吃点什么?”
    但话又说回来了……
    梦里的我难道不是犯了每个人都会犯的错吗?
    这完全是人之常情啊!
    我痛苦地闭上眼:“我今晚要出任务。”
    万敌皱起眉,表情很不赞同:“就算任务积压,也要养好精神再去完成。以你现在的状态贸然前往,遇到危险怎么应付?”
    天可怜见的,万敌头一回跟我说这么多话,居然是在关心我。他真是个好人。
    “万敌说的对。老实交代,你都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白厄也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也就……半个月吧。还好。奥赫玛的难民越来越多了,”我从沙发上爬起来,把两人的衣服还回去,费劲地活动了一下坚硬的身体,“我忙得脚不沾地。”
    “怎么?奥赫玛无人可用,已经沦落到反复压榨一个劳动力的地步了?”万敌这时才开始卸妆。
    我抬眸看过去,发现卸妆棉上是一片斑驳的色彩与亮片。舞台的灯光照耀在这张年轻而夺目的面庞上时,那双漂亮又野性的瞳孔大约比折射着光彩的亮片还要耀眼。对方眼珠动了动,淡淡扫过来的目光像一头野兽正在漫不经心地审视贸然闯入领地的生者。
    “哑巴了?”
    这是有点不高兴的意思了。
    白厄没有打圆场,他双手环胸,靠在沙发旁,目光紧紧盯着我,同样一副不给一个说法就绝不放我走的样子。
    我举起双手投降,却不知道怎么解释事件的始末。
    我张了张嘴,还是只好说:“只有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最多的任务,解决大批量的敌人,却只需要付出疲惫的代价……
    “有的事,不是他们、我的同伴们办不到,而是交给我最稳妥。每一次差错,背后或许都有一条生命逝去,如果可以,我们希望最大限度地避免无谓的牺牲。仅此而已。
    “别担心了。这种程度的疲惫还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最近这段紧张的时间过后,我会报复性休假的。”
    这种回答,恐怕没有人能拒绝。
    “着急吗?”万敌问。
    我诧异地看他一眼,摇头:“最迟四点钟走吧。”
    “好。先回家吃夜宵吧。要战斗,饿着肚子可不行。”
    看万敌坚持的样子,我不找别的理由离开了。我看一眼白厄,他已经在非常自觉地收拾东西了,数量不多,装了一个小包,被他毫不犹豫地丢进万敌怀里。万敌从善如流地拎起包,显然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跳上来,我背你。”白厄说。
    小时候,白厄也背过我。当时我们才十二岁,村里起大火,火源离我们家很近。我不小心扭伤了脚,白厄背着我逃跑。
    女孩子发育要比男孩子快一些。那时的白厄比我还矮一点,背起我很费劲,我却可以很轻松地把下巴贴在他柔软的发顶。
    逃跑的时候心慌意乱,后来回味却并不如此。只有温暖。时光冲淡了逃命限定的疲惫、慌乱、害怕与疼痛,只余下男孩子努力奔跑时剧烈的喘息,滚烫的、因过度疲惫开始发抖的身体,和一句句坚定的、安慰的话语:“别害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白厄,这些年,你还好吧?”我趴在白厄背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偏过头和他说话时脸几乎贴在一起。
    白厄笑了一声,没说话。
    我们三个人走夜路回家。万敌走在最前面,好像不想听见我们这对青梅竹马聊天似的。我和白厄两个人慢悠悠地缀在后头,以为走得慢一点就能留住这段闲暇时间。
    夜很深了,路灯撒下的光把道路拉得很长。我听见野猫在翻垃圾桶、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双手搂紧白厄。
    “怎么不说话?”
    “路上太安静了。”
    “就是因为安静才要说话啊。”
    “嗯,那要说什么好呢?”
    他兴致不高的样子,好像被我的疲惫传染了。
    “我们走得好慢哦,万敌都走出去好远了。”
    “干嘛在意他啊。”
    “刚好梦到他了。”
    “……怎么不梦到我?”
    “也梦到你了。”
    “这还差不多吧。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里有两个你哦。”
    “欸?不可以。不管怎么样,另一个肯定是冒牌货……唉,你还是别讲你的梦了,我猜那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我埋在他脖子旁边闷闷地笑:“骗你的。都是骗你的。”
    “你好坏,怎么能骗我呢?”
    “因为……”
    “什么?”
    我往他耳朵吹气,白厄下意识抖了两下,皱着眉毛、缩着脖子,很委屈地看我一眼,又默默地挪回来、怕我从他背上滑下去。
    我又往他耳朵旁边凑,他条件反射地缩着脖子往旁边躲。我却不如他意,只压低声音、悄悄地说:“因为,想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