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缓缓流逝。
两个小时, 不觉间悄然过去。
书架区内,除了扬起的灰尘,再没人找到第三张纸条的踪影。
每个人的脸上, 都或多或少添了些焦躁与疲惫。
而楼梯下方那些“蜡像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向上挪动到了第六级台阶。
它们离二楼越来越近。
那一张张惨白僵硬的脸, 和嘴角那抹凝固的诡异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清晰,也愈发令人心悸。
尤其每隔半小时, 它们集体向上挪动时, 骨骼错位般的细微“咯吱”声, 都像一把钝重的小锤,不轻不重, 却一下下砸在众人早已紧绷脆弱的神经上。
“文彬……”
林莹莹忽然拉了拉江文彬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脸憋得有些发红。
“我……我想去卫生间。”
江文彬正心烦意乱地翻着一本厚重的书本,闻言动作一僵。
图书馆的卫生间, 在楼梯口的斜对面, 最靠里的角落。
那里的灯光, 比阅览区这边还要昏暗几分, 幽幽的光线勉强勾勒出轮廓。
要去那里,就必须再次经过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楼梯口。
江文彬闻言, 笑容僵住,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楼梯口, 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干巴巴地开口:“莹莹,要不再……再忍忍吧,现在情况特殊……”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底气。
“我……我快憋不住了。”
林莹莹的声音更小了, 带着几分委屈和焦急,眼圈都红了。
这突如其来的生理需求,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下,变得格外难以忍受。
她连女厕都不敢自己一个人进去,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文玉燕和程蔓,声音细弱蚊蝇。
“文学姐,程同学……你们能……能陪我一起去吗?”
文玉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对这种麻烦事向来没什么耐心,正想开口拒绝。
一直沉默的程蔓,却在这时轻声开口,“我……可以陪你。”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贯的浅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
江文彬见状,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女朋友都开口了,两个女生都去了,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缩在后面。
他咬了咬牙,只好硬着头皮道:“那好,我陪你们一起去。”
他拉着林莹莹的手,强作镇定地走在前面。
程蔓默默地跟在林莹莹另一侧。
三人小心翼翼地绕过楼梯口,尽量不去看那些越来越近的“蜡像人”。
来到女卫生间门口,江文彬停下了脚步,脸色依旧苍白。
里面的光线比外面更暗,隐约能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消毒水的气味。
“我就在外面等你们,莹莹,你……你快点。”
江文彬声音发紧地催促道。
林莹莹连忙点了点头,抓着程蔓的手,两人这才心惊胆战地走进了光线昏暗的女卫生间。
然而没过多久——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
江文彬在外面等得本就心惊肉跳,听到这声尖叫,更是吓得魂飞天外。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拔腿就往书架区的方向狂奔而去!
什么女朋友……什么好男友,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林莹莹尖叫着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一眼就看到江文彬仓皇逃窜的背影,连个影子都快看不见了。
“江文彬!你这个混蛋!人渣!”
她气得浑身发抖,又惊又怕,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一刻,她对江文彬的失望和愤怒,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
但她也不敢在卫生间这边多待一秒,哭着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书架区跑去。
程蔓紧随其后从卫生间里出来,她的脸上同样带着未褪的惊恐,嘴唇紧抿,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余思阳见两个女生惊慌失措地跑回来,江文彬则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缩在书架角落大口喘气,立刻迎上前问道。
“血……好多血……”
林莹莹吓得语无伦次,指着卫生间的方向,话都说不完整。
最后还是程蔓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解释道:
“我们刚进去的时候……还没什么异样。”
“但是出来的时候,我们看到……看到镜子上……像是被人抹了好多血……连……连盥洗盆里都是……”
“镜子上有没有写什么东西?”
文玉燕立刻皱着眉追问。
林莹莹和程蔓都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
“太……太吓人了……我们没敢细看就跑出来了……”
文玉燕的目光转向宿珩,宿珩微微颔首,领会了她的意思。
“我去看看。”
文玉燕沉声说完,率先朝着女卫生间的方向走去,路过江文彬时,还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宿珩跟在她身后。
余思阳犹豫了一下,本想着自己一个男生进去不太好。
但看宿珩脸色镇定,又瞥了一眼正在向林莹莹低声下气解释的江文彬,最终也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女卫生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盥洗台前的镜面上,被胡乱涂抹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连白色的陶瓷盥洗盆里也积了一滩。
“你们……呕……”
跟进来的余思阳天生晕血,尤其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当即捂着嘴,话都没说完,就脸色发白地退了出去。
卫生间仅剩下宿珩和文玉燕两人。
几个用血写成的扭曲字体,在镜面上显得格外刺眼,透着一股浓烈的怨念。
宿珩眯起眼睛,勉强辨认出那几个字——
[报应]!
以及更小一点的,像是急躁状态下添上的——
[下一个就是你]!
“看来,‘心门’的主人开始不耐烦了。”
那些血字让文玉燕心头一沉,说话的声调不由得重了几分。
她正想说什么,却见宿珩面无表情地走到旁边的纸巾架上,缓缓抽出一张擦手纸,伸向镜面。
接着在那血字未干的边角处,轻轻擦拭了一下。
纸巾上立刻沾染了一抹鲜红。
文玉燕眉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提醒:
“喂……在这种地方,最好别乱动这些东西。”
“有时候……故意破坏线索,可能会发生某些不好的事情。”
宿珩将沾了血的纸巾随意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语气平淡地问:“比如什么事?”
文玉燕看着他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嘴角抽了抽。
回想起他之前用椅子砸“蜡像人”的壮举,语气不免变得有些复杂。
“我以前遇到过一个‘心门’,里面有个路人,偏偏不信邪,故意把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给撕了。”
“后来……他的皮,就被活生生剥了下来,挂在了原来那幅画的位置。”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例子对宿珩这种人来说可能没什么威慑力。
只好耸了耸肩,无奈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只是概率事件。”
宿珩闻言,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不以为意。
他心想,前两次“心门”,他似乎也做过不少类似“破坏线索”的事情。
但都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这个念头刚起,肖靳言那张线条硬朗、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又透着可靠的脸,便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时候……是因为有肖靳言在。
他下意识地信任那个人,所以才放心地那么肆无忌惮的吗?
这念头转瞬即逝,快得几乎抓不住。
宿珩很快便将那张脸从脑海中摒除了出去,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这诡异的血字上。
“血迹还很新鲜。”
他平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听到这话,文玉燕本想说这在“心门”中并不算稀奇。
毕竟,血腥的场景她见得多了,比这更恐怖的也不是没有。
但转念一想,如果按照林莹莹和程蔓先前的说法,她们刚进来时镜子和盥洗盆都还干干净净。
是出来的时候才突然出现的血迹……
这说明她们在卫生间里,或许是无意间触发了什么禁忌,才导致了这诡异一幕的发生。
又或许……是“心门”的主人,刻意为之。
“这应该就是第三张纸条。”
宿珩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依旧没什么波澜。
文玉燕一怔,目光重新投向镜面上那扭曲的血字。
“报应……下一个就是你……”
她低声念着,眉头蹙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