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珩知道轻重,闻言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没有多问,开始解自己上衣的扣子。
很快,他便脱掉了湿透的上衣、鞋袜和外裤,只穿着一条同样湿漉漉的短裤。
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得似雪,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肖靳言收回目光。
反手从自己湿透的裤腿内侧,抽出那把一直贴身携带的黑色短刀。
他走到一张木板床边,动作干净利落地用刀锋撬开连接处,拆下几块干燥的床板。
“你等我一会儿。”
他对宿珩说了一句,然后将拆下来的床板削出一些细碎的木屑,小心地用自己还算干爽的衬衫内层护住。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再次拉开门,重新冲进了第一间充斥着焦糊味的板房。
片刻之后,肖靳言捧着一小簇微弱的火星,迅速返回。
他将火星小心地放在木屑上,轻轻吹了几口气。
很快,一缕细小的火苗便颤巍巍地升腾起来。
他将更多的碎木板架在火苗上。
“呼——”
火光渐旺,在昏暗潮湿的板房内驱散了一丝寒意。
宿珩只穿着一条短裤,抱紧膝盖,默默地坐在了火堆旁,感受着久违的暖意。
肖靳言也迅速脱下了自己全身湿透的衣服。
他本想连最后一件短裤也一并脱掉。
但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宿珩那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白皙清瘦的脊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不太合适。
怕吓到他。
肖靳言轻咳一声,还是决定把短裤留了下来。
毕竟,他想要的坦诚相见,可不是在眼下这种狼狈又凶险的环境里。
两人就这样赤着上半身,围坐在简陋的火堆旁,烤着火,也烤着各自脱下来的湿衣服。
雨点依旧疯狂地敲打着铁皮屋顶,发出单调而嘈杂的声响。
随着体温逐渐回升,板房内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起来。
为了打破这份沉默,肖靳言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火烤后的沙哑。
“怎么样,这扇心门你有什么思路吗?”
宿珩摇了摇头,火光映照下,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血色。
“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是,我知道,这地方不能久待。”
“嗯?”
肖靳言看向他。
宿珩抬手指了指靠近门口的一侧铁皮墙壁。
那里,用图钉歪歪扭扭地钉着一张已经发黄卷边的日历纸。
日历纸上,用黑色的水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休息时间:晚11:00 –早5:00]
心门中某些文字性的东西,或者与时间相关的信息,往往更值得留意。
肖靳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如果我们进入这条公路的时间,算作晚上十一点的话,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明天早上五点之前离开这里。”
他得出结论——
“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最多只能停留6个小时。”
宿珩“嗯”了一声,算是认同。
他从旁边拿起一块拆下来的木板,默默地往火堆里添着,没有再说话。
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火舌在他漆黑的瞳孔中舞动,竟有一种异样的漂亮。
肖靳言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目光在简陋的板房内随意扫过。
忽然,他注意到其中一张木板床的下方,似乎堆放着不少东西。
他走过去,蹲下身查看。
床板下方,果然堆着许多工具。
有半旧的铁镐,有带着豁口的铁锤,还有几把生了锈的锯子,甚至还有几顶落满灰尘的安全帽。
这里,简直就像一个真正的,属于建筑工人的临时板房。
肖靳言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他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这扇心门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宿珩依旧低垂着眉眼,专注地看着眼前燃烧的火焰,声音在雨声和柴火的噼啪声中显得有些飘忽。
“烈日,没有尽头的公路,老头古怪的话,还有……”
他抬起眼,目光掠过床下那些工具,最后定格在跳动的火焰上,“这间板房。”
“如果想把这些线索都关联起来……”
宿珩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种可能。”
第81章
肖靳言的目光在那些工具上停留片刻, 最终落回宿珩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宿珩凝视着那团摇曳的火焰。
轻声道:“一个……无论刮风下雨,酷暑严寒, 都必须一刻不停往前走的人。”
这个描述很宽泛,甚至有些过于浅显和直白。
肖靳言闻言,却没有立即接话。
他沉吟了会儿, 深邃的眼眸在火光下晦暗不明,像是在咀嚼宿珩话里的深意。
片刻后,他才开口, 嗓音里带着几分恍然。
“你觉得, 是个负重前行的打工人?”
“有可能吧。”
宿珩不置可否, “但要想真正知道这心门的主人是谁,我们恐怕仍要继续往前走。”
肖靳言“嗯”了一声, 随手从床底下抽出一根半截的铁镐,用来拨弄渐渐衰弱的柴火。
火星噼啪炸响,火苗重新窜高,驱散了板房内最后一丝阴冷湿气。
等火势又旺了一些, 他将铁镐随手丢在地上, 挨着宿珩坐了下来。
两人的肩膀几乎要碰在一起。
他双手向后撑在冰凉的地上, 仰头,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不过现在,就算是天要塌下来, 也得先睡一觉。”
“恢复体力才是正事。”
说着,他也不管地上脏不脏, 直接就这么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就变得平稳悠长。
宿珩侧头, 静静看着他。
肖靳言身上还带着未干透的湿气,几缕黑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脸侧。
跳动的火光勾勒着他英俊硬朗的脸部轮廓。
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像一幅用笔粗犷、墨色很重的速写画。
不得不承认。
这个男人,无论是外形还是内在,都精准地踩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
宿珩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连续走了六个多小时的路,紧绷的神经在得到片刻的安宁后,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宿珩的眼皮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沉重。
他听着外面哗啦哗啦的雨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不知不觉间阖上了眼,意识沉入了短暂的黑暗。
雨声不知疲倦地敲打着铁皮屋顶,像是永无止境的催眠曲。
不知过了多久。
当宿珩再次恢复意识时,耳边持续的雨声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余韵。
身下的柴火堆也快要燃尽了,只剩下一些微弱的火星在余烬中闪烁。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却发现自己枕着的地方异常温暖。
甚至还带着一种结实而充满弹性的触感。
宿珩缓缓睁开眼。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枕着的,是一条肌肉线条流畅分明的手臂。
而手臂的主人,肖靳言,正侧躺在他身边。
肖靳言的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头顶,温热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他的发间。
更让宿珩心跳漏了一拍的是——
肖靳言另一只滚烫的手臂,正极具占有欲地横在他的腰上,将他整个人半圈在怀里。
难怪他一点都不觉得冷,原来自己一直被当成了个人形抱枕……
宿珩在心里暗暗“啧”了一声。
他全然没有意识,自己是怎么睡着睡着,就睡到人家胳膊上去了。
尤其……他们两人上半身都还没穿衣服。
肌肤相贴,呼吸交缠,这种姿势,实在有些过于亲密,堪称暧昧。
宿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肖靳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拿开,然后悄无声息地坐起身。
他拿起搭在床板边,已经烘得差不多干透的衣服,开始往身上套。
换衣服的时候,他瞥了一眼依旧闭着眼睛的肖靳言。
对方呼吸平稳,似乎睡得很沉。
但宿珩却莫名觉得,这家伙,是在装睡。
想到这里,他伸出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肖靳言的小腿。
“别装睡了,时间快到了。”
宿珩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一丝沙哑。
被他踢了一脚,肖靳言这才“唔”了一声,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一副刚刚被吵醒的慵懒模样。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古铜色的健壮身躯在残余火光的映照下,一览无遗。
结实的胸肌,块垒分明的腹肌。
以及……一座高耸的小山。
这一切,都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宿珩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