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织还在消化那一丝回归的残力,肩上感觉到一只手推了她一把。
回头发现是两个便宜兄长,指指还在迷惘状态的魂魄,朝她摆摆手,转过身背对她。
没理解错的话,是让她去出出气?
哼,也好,在判官决断之前,稍微关照一下也不算出格。
江玉织走上前去,左右开弓,猛地甩他几巴掌,一拳重击下巴。
迷惘期的朱旋威,直接懵了,被打倒在地,魂体穿过自己的尸体,因疼痛而蜷缩起来,发出阵阵鬼嚎。
还不算完,等他稍微放松下来,江玉织一脚踩在朱旋威的下半身上,狠狠地碾了几下。
脚下的鬼当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能把白砚那般的成年男子双手举起的女鬼,力气自然没得说,鬼力加持下,组成那块地方的魂,星星点点地散开。
白砚没做到的事,终究在他娘子这儿做到了。
听到声响黑白无常,觉得差不多可以了,转过身来收拾摊子。
只见朱旋威缺失的那块,莫名下意识地夹紧了退。
小织的能力,好像确实出乎他们的预料。
“咳,回地府吧,咱们可以看着他被审。”谢必安强行不让自己关注那块,催促范无咎感觉用勾魂锁将其捆起来。
范无咎原本的锁还封在赵青云身上,手上这根是普通鬼差用的,还不太熟练,连续扔了两次才把朱旋威捆好。
三个鬼加一个半残,火速赶回地府,他们还得在天光大亮之前,再回到院子里。
好在,请假多日的判官,今日正好在。
江玉织才知道她在人间的接头人,原来是地府的陆之道。
谢必安喊他陆判的时候,江玉织只以为人家全名就叫陆判。
这位判官只有凡间入夜后才在地府处理公务,其余时间都是见不到的。
没有必要的事情需要找判官,江玉织一次都没碰见过他。
倒是听其他鬼念叨过。
什么陆大人的怨气比地狱里的鬼还重,陆大人今日又请假了,陆大人又骂哭了几个新来的鬼差。
以及谛听说的玩笑话,在路上碰到陆之道最好离他远点,小心被他的怨气渡化成厉鬼。
说完就哈哈哈哈哈哈笑着跑开了。
“朱旋威,罪孽深重,今判处十八层地狱轮换服刑千年,投入畜牲道,为豚,天阉。”
寥寥数语,便定下了朱旋威的下一世。
豚是祭祀用的猪,天阉的再合适不过,没有腥臊味。
他被打懵了,还没回神,几个鬼差就押着他往地狱去。
“行了,今日先到这里,剩下的鬼明日再审。”陆之道摆手,表示自己还有别的事要赶去做。
给他做师爷的小鬼,为难了,“陆判,您已经攒了很多了,再不审后面就……”
“什么叫我攒的?我一个武判官,那些都是我的活儿吗?嗯?”
阴沉的质问,吓得可怜小鬼不敢说话。
“陆判,他催你也是他份内之事,何必……”谢必安难得良心发现,给小鬼说话。
陆之道:“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谢必安:“正要走,这不看你训他,说两句。”
陆之道:“有这功夫,不如赶紧给我去找大帝安排个文判官来,放我去干我自己的活儿去。”
谢必安:“那不是没有好的人选吗?你自己怎么不去和大帝说?”
陆之道:“说了,他现在压根不见我。”
面无表情的脸,配上浓重的黑眼圈和憔悴阴沉的神态。
江玉织算是知道,陆之道为什么怨气重了。
“大帝不是很喜欢你吗,你去给我说。”陆之道幽幽地飘到江玉织面前,声音毫无波澜。
死亡凝视。
范无咎将妹妹拦到身后,“陆判手头的事不急吗?我们也要回地上去了。”
堆积如山的公务,陆之道一想起就两眼发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凡间的太阳刚刚升起,一行鬼才回到院子里。
白砚起的早,本想着来看一眼娘子,再去忙昨晚爹的吩咐。
院门紧闭,合该是见不到了。
他只好独自去州府,带着几个衙役往海边走。
白无岚近几个月以来的卷宗时,偶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一个月以前,有一宗失踪案。
是个去海上捕鱼的渔民,上午出发,到晚上也没回来,连续几天不见踪影。
没两天,其妻子也以回娘家探亲为由,离开左淮。
至今未归。
失踪案的报案人是夫妻二人的邻居冯大海,除此之外,供词里面还有个眼熟的名字——朱斌,朱旋威的化名。
渔民大概凶多吉少,在海上失踪,恐怕连尸骨都找不到。
妻子却在这时回家探亲,实在很难不让人生疑。
白无岚抽不开身,州府积压的案子,卷宗太多,只好吩咐儿子去查一查。
前一天才下过雨,百姓们脸上都带着喜意。
白砚找到卷宗上记载的渔民的家。
木门上已经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人回来过。
他没有贸然打开门,命衙役把邻里都带过来,尤其报案的那个。
这屋子有个小前院,支着个木架子,上面挂着晒干的咸鱼和零零碎碎的菜干。
倒不像是主人家出远门了。
街坊邻居预备着结伴出海捕鱼,这会子正聚在一块儿,省得衙役一个个去找了。
白砚打量着他们,“冯大海是哪个?”
国字脸的汉子,紧张地抹了一把脸,站出来。
“大人,是我。”
距离冯大海报案已经过来好些时日,他一个小渔民,没和有权有势的大人说过话,难免紧张。
白砚不多废话,径直询问案子的起始。
渔民们邻里间的关系都还不错,结伴出海捕鱼是常态,灾年更不用说,大家伙各自凑些试吃出来,能支撑地久一些。
冯大海还未成亲,经常多分些渔获给王志勇一家,搭伙吃饭。
冯大海病了一日,便告诉王志勇,让他当天找别人结伴出海。
一个人在船上实在是不安全,出了什么事情,都没人能搭把手。
夜深,王志勇的妻子张云找到他,他才知道王兄弟到现在都没回来。
夜晚不好找人,冯大海仍叫上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几个,挨个问询,王志勇白日里和谁一起出去的。
没问出个所以然,一伙子人海边找了一圈,无果。
冯大海就和他们分头行动,只身前往州府报案。
天光大亮后,州府派人调查,才知道有人看见朱斌和王志勇一起说过话,上了一艘渔船。
朱旋威的供词里确实如此说的。
他说自己同王志勇约好,一起出海,教他捕鱼。
当日见天色不早,他就先回了,后面就再没见过。
至于回娘家探亲的张云,守城的官兵也证实是真的。
可疑,朱旋威是个奸诈,好色的享乐人,会主动去学一门手艺谋生?
若他真的有心,就不会在城外的棚屋碰见他了。
白砚沉思,凝眉挥手,示意衙役放渔民们离开,并记工时。
直觉告诉他,此时肯定与朱旋威有关,海上失踪一月有余,王志勇必然是凶多吉少。
人群散开,独独留下个小孩,踌躇地站在原地。
扎着牛角辫的小娘子,六七岁的模样,粗布衣裳上有几个补丁,打理的很干净。
白砚注意到她,小娘子下定决心一般,小跑两步。
白砚顺势蹲下,“怎么了?”
“大人,我偷偷告诉你,我觉得朱叔叔不是好人,他不干活,身上臭臭的,还抢我娘给我的鸡蛋。”
小娘子纯稚直白的告状,让白砚隐隐抓到点什么。
“朱叔叔平时就欺负你?你告诉爹娘了吗?”
“嗯嗯!爹说让我躲着他走,他看我的时候,我总感觉不舒服,还有张娘子,他也那么看张娘子,可是张娘子是好人,给我吃的,还会帮我梳头发,张娘子也让我离他远点,我可听话了!就是很久没见到张娘子了,有点想她。大人,会不会是朱叔叔把张娘子抓走了呀,因为我们不跟他一起玩。”
孩童总是单纯的。
一闪而过的灵光,总算被白砚抓住。
幸而那厮还在牢里,可要好好审理一番。
带着小娘子去粮店买了些米面,算作她勇敢的犒劳。
衙役扛着米面,护送她欢天喜地的回家。
白砚刚进州府,就得知,朱旋威昨晚上暴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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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以免大家忘记,提一下本章里面涉及到的前面的内容。
1开始几章写到白砚来祝贺寿衣铺子开张,绊倒在门口,被玉织提起
2朱旋威出场那章,提到白砚被辣到眼睛,想要阉了他,但闲嫌恶心没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