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调色板上只剩下金色和红色，画布上的太阳炽烈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不够...还不够.……”
    他的画笔几乎要戳破画布，“得把所有的光都留下来...”
    太阳渐渐落山，四周的黑暗物质汹涌地翻滚起来。
    污染浓度直线飙升！
    "不！"有人尖叫。
    "求求你，再等一会儿！"
    "让我再看一眼..."
    哭声、祈祷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
    太阳的余晖，像沙漏中的细沙，一点点流逝。
    老奶奶摸索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她和老伴在金婚纪念日拍的，阳光洒在他们银白的头发上。
    "再见了，"她轻声说，"再见了..."
    年轻男人的婚戒失去了光泽，他颓然坐在地上，把脸埋进掌心。
    画家扔掉画笔，跪在画布前，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了。
    黑暗，像一块厚重的幕布，缓缓落下。
    第452章 重新黑暗（十五）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瞬间，世界仿佛坠入无尽深渊。
    绝望如潮水般蔓延。
    隔离区内，电力系统开始闪烁，惨白的灯光忽明忽暗，像垂死挣扎的萤火。
    起初，笼子里只是低沉的呻吟声，像风吹过枯树的呜咽。
    但很快，声音变得尖锐、扭曲，像金属摩擦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啊——我的眼睛！"笼子里的中年男人捂住脸，指缝间渗出黑色的黏液。
    他的眼睛不见了。
    眼窝处的皮肤缓慢合上，变得光滑平整，黏液从细缝滴落，地面响起呲呲的腐蚀声。
    “好饿...好饿...”瘦弱的女人蜷缩在角落，她的牙齿开始变长，像锯齿一样突出嘴唇。
    她的手指变得细长，指甲像刀片一样锋利，抓挠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灯光下，一个个感染者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肌肉。
    “警察叔叔……呜呜呜……救我，我好害怕……”
    一位小女孩的脊椎像蛇一样扭曲，四肢以诡异的角度伸长，像一只巨大的蜘蛛。
    有人长出了翅膀，但羽毛是腐烂的；有人变成了多足的怪物，像蜈蚣一样爬行；还有人融化成黑色的液体，从铁笼的缝隙中渗出，在地上汇聚成一片粘稠的沼泽。
    这些画面，被监控完整的拍了下来。
    指挥部。
    屏幕上，感染者的畸变画面一帧帧闪过，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官员们围坐在巨大的会议桌前，死死盯着屏幕。
    空气仿佛凝固了。
    角落里，一位文职官员已经瘫坐在椅子上，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
    他的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钟司令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直到"砰"的一声，拳头砸在控制台上。
    “司令……”副官的声音忍不住颤抖。
    画面太惊悚了。
    钟司令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经变得冰冷，“通知下去，一旦畸变种突破牢笼，立即开火！”
    “长官！那里还有几十万人啊！”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钟司令的声音如铁一般坚硬，“他们是怪物，如果我们不放弃隔离区，迟早整座城市都会沦陷。”
    这是种族战争。
    真正的指挥官，要的是绝对理智，为了战争的胜利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可能会造成绝大多数人的死亡，但只要对战争的胜利有力，他都会去做。
    副官垂下了头，他的母亲也在隔离区。
    良久，久到钟司令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副官缓缓抬起头，敬礼，“是！”
    通讯器里传来声音。
    如野兽般的嘶吼声回荡在空气中。
    监控画面突然闪烁了一下，信号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报告指挥部，这里是a02区，13号隔离点发生暴动！”
    “报告……b24区发生暴动，请求下步指示！”
    “安全区c区发现新增十四名感染者……”
    消息一条条进来，触碰着每个人的神经。
    “菩萨保佑……”有人捏着怀里的平安符低声祈祷。
    “没有神明了。”副官眼眶泛红，转身走向门口，“只有我们自己。”
    他的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门外，警报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将走廊染成血色。
    只有我们自己吗？
    钟司令望着大屏幕，画面已切换到各区防御线。
    那里，正站着一群身穿作战服的穿越者。
    *
    哨兵们已全体出动。
    谢途的通讯器不断传来各小组的汇报声，声音中透着紧张与坚定。
    钟山脚下。
    筑起高高的防御工事，郑绍率领营地的哨兵镇守在此，势必不会让任何一只畸变种突破防御线。
    “钟山暂时安全，未发现畸变种身影。”
    在安全区。
    十一组和十二组的哨兵们开着步兵战车，手持突击步枪，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而他们身后，是数个隔离区和躲藏在家的居民点。
    “十一组、十二组全体就位，我们这边一切正常，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缓冲区。
    这里是抵御畸变种冲击的缓冲地带，一旦防线被突破，安全区将直接暴露在危险之下。
    “九组、十组已就位，出现少数畸变种，未发现哨兵、向导畸变种身影。”
    谢途没回应。
    通讯器正被小云昭拿在手里把玩。
    比起身边紧张的十四名哨兵，以及身后浑身紧绷忍不住发抖的士兵，她的神情悠闲，两条小腿悬在空中轻轻晃荡，与周围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此时，早已无人顾忌。
    这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要带着个孩子。
    在所有人的前方，整个隔离区五十八万感染者全部发生畸变，宛如一个巨大的魔窟，阴森恐怖。
    畸变种们发出的嘶吼声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
    无数牢笼已被冲破。
    士兵们双手死死握住武器。
    脱下这层军装，他们也就是二十来岁的青年，生活在和平年代，何时遭遇过如此恐怖的场面。
    比战场上还要恐怖一万倍！
    当第一批畸变种冲破牢笼，嚎叫着的黑色身影出现在街道各处。
    收到上级命令的军官厉声道：“开火！”
    随着一声令下。
    密集的炮弹如暴风雨般射向冲来的畸变种。
    枪声震耳欲聋，在压抑的隔离区街道上不断回荡。
    首批冲在最前面的畸变种被强大的火力击中，身体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黑色的血液飞溅而出，洒落在地面上，如同墨汁般晕染开来。
    然而，这些恐怖的怪物似乎完全不知疼痛。
    即便身体遭受重创，依旧凭借着本能与疯狂的兽性继续前冲。
    哨兵们都没动。
    这时候出去，无疑会将自己暴露在炮火之下。
    谢途将小云昭护在怀里，眼神锐利，时刻关注着战场局势。
    第一天是最安全的。
    因为提前有了准备，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畸变种暂时无法突破防御线。
    需要小心的，是哨兵和向导畸变种。
    连他都无法分辨，这个污染区到底有没有这两类怪物存在。
    第453章 重临黑暗（十六）
    刺耳的防空警报声响彻城市上空。
    远处的炮火声震耳欲聋。
    待在安全区的幸存者们，脸色发白地蜷缩在一起，像一群受惊的羊羔。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恐惧的味道，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
    那些家处于安全区的人，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蹲在他们自认为最牢固的卫生间内。
    门窗紧闭的房屋，此时却给不了他们安全感。
    一对年轻夫妻紧紧相拥，妻子的脸埋在丈夫的胸口，肩膀微微颤抖。
    丈夫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但自己的眼神却空洞茫然。
    小男孩紧紧抓着破旧的玩具熊，低声问：“妈妈，我们会死吗？”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搂得更紧。
    空气中的黑暗物质，变得异常浓郁。
    哨兵们屏住呼吸，生怕张嘴就吸入满嘴的黑暗物质，这些玩意儿，正在缓慢地侵蚀他们的精神领域。
    “污染浓度88%了。”小云昭盯着通讯仪上的数字说道。
    谢途依旧站在原地。
    隔离区早已沦陷成战场。
    士兵死守四面的防御线，炮火声不断，整个街区陷入沸腾的漩涡。
    “缓冲区发生暴动——”孙超的声音戛然而止。
    卫星通讯信号断了。
    隔离区中心区域，盘旋在上空、不停开火的无人机开始不受控制，引擎发出不正常的嗡鸣，一架接着一架摇摇晃晃地朝地面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