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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华 第527节
    大大小小的告示贴满从信府大街小巷,告示上内容,“和彦颇”三字异常瞩目。
    识字的,不识字的都涌去告示牌前,好多人不认识“和彦颇”,但标注的“北元谋士”四字,像一颗爆燃的种子,在人群里炸开。
    骂骂咧咧之际,有人关心起来贴告示的人:“那些不是衙卫吧?”
    “那些是聂将军的亲兵,”有人小声说道,“你们不知道吧,官府的衙卫出事了!”
    一群人忙问发生了什么。
    那人赶紧闭了嘴,神秘兮兮的不肯告知。
    但好奇的口子一打开,总有人能打听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时辰后,几乎大半座从信都知道陈永明自杀和净芸阁的心雨娘子有关,死于衙门门口的老妇也是他干的,并且他还派衙卫去刺杀黄心月。
    待傍晚,又一个惊人消息传出,称看押在军镇司里的衙卫,中午的时候全部都被毒死,是陈永明自杀前的安排。
    一时间,陈永明被万人斥骂,身败名裂。
    陈府自中午始便被官兵包围,府里上下都被严加管禁,陈永明没有妾室,只有一妻一女,眼下也都被软禁在房。
    夜色越来越沉,补了整整一天觉的夏昭衣在简陋客栈中醒来,伙计送来一碗热粥,碗里没有多少粒米,但贵得离谱。
    支长乐在旁说今日在外发生的事,桌子上还有两张通缉令,画的正是她和支长乐。
    夏昭衣慢慢以勺子往口中送粥,目光平静地落在画像上。
    “城中商会我也去打探了,几大商会现在都是亲官府的,这些大商主都是近两年才被官府的人扶上去,正苦于没机会表现自己呢。而老派商盟处境凄惨,要么死于暗杀,要么隐退,还有不少人被迫捐财保命。”
    夏昭衣淡淡道:“未想田大姚在从信布的局,竟比游州都府还来得深,也许是为了对付尉平府。”
    “结果尉平府被闻郎给直接淹了。”支长乐唏嘘。
    外头梆子声响。
    夏昭衣说道:“支大哥,你回去睡吧,我该出门了。”
    支长乐点点头,临走前不太放心,低声道:“阿梨,他们知道你在从信了,你今夜小心。”
    “嗯。”
    换好夜行衣,夏昭衣去到桌旁吹蜡烛,将画像一卷,一并带走。
    月明星稀,西边高空云海沉沉,梆子声一路响去,寂寂长夜中别具清冷。
    夏昭衣轻盈无声地穿梭于屋顶瓦楞上,半刻钟后,她翻过一道高墙,落在一座二进宅院。
    宅院里灯火清然,主卧烛火已熄,外院只守着等候主人起夜的仆妇和小丫鬟,二人皆昏昏欲睡。
    夏昭衣轻轻叩响主卧的门,好一阵,屋内响起翻身动静,还有一个朦胧声音:“谁啊?”
    “可是邰子仓画师?”夏昭衣说道,“我乃定国公府后人,阿梨。”
    屋内刹那安静。
    顿了顿,邰子仓从床上起来,妻子一把拉着他:“别去!”
    邰子仓将夫人的手拿下,轻声道:“她既找我,便是有事,既是敲门,便先有礼。你且安睡,稍后莫发出任何动静。”
    “可是……”
    “我信定国公府。”邰子仓说道。
    夫人轻叹,随之也起身:“我便为你点灯,等你回来。”
    “好。”
    邰子仓批好衣衫,持烛开门。
    门外所站少女,清秀端丽,一双眸子染了月华,是他付尽笔墨都难以描绘出的灵气。
    “深夜打搅,还请先生恕罪。”夏昭衣说道。
    “阿梨姑娘找我若是因为那些画像,当时邰某实不知情。”
    “先生画功一绝,此前与我未曾谋面,却将我画得几乎一样,”夏昭衣莞尔,“是以,我慕名而来,想请先生帮我也作两幅画。”
    “画画?”
    “嗯,”夏昭衣点头,“同样也是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邰子仓一顿,“莫非,他们才是官府要通缉的那一男一女?”
    夏昭衣笑笑:“便有劳先生了。”
    邰子仓的书房就在隔壁,甚至比主卧室还要大上两倍。
    邰子仓先回屋同妻子说了一声,便领夏昭衣进去。
    书房中四壁悬画,墨香浓郁,邰子仓将几个烛台亮点,小心套上灯罩,便去研墨铺纸。
    灯火一明,照亮满室,夏昭衣看着墙上那些字画,最后停在一幅《春风入酒歌》上。
    这幅画没有署名,其线条和格局构造,让夏昭衣觉得眼熟,画功更胜其他画作。
    “这可是水墨秋的画?”夏昭衣说道。
    邰子仓抬眸望去一眼,点头说道:“正乃师祖所画。”
    “水墨秋是你师祖?”夏昭衣朝他看去,“那你师父是何人?”
    “我师父姓陆,字冬心。”
    “陆冬心,”夏昭衣点头,说道,“水墨秋的八弟子。”
    邰子仓笑笑:“说来有些巧,我也是师父的八弟子。”
    夏昭衣看回画上,眸光有些飘远。
    她之所以一眼认出水墨秋的画,因为当年家中实在有太多。
    水墨秋画工一绝,在水墨秋所有画作中,她最喜爱的叫《春秋停骖狩猎图》,那幅画堪称水墨秋功底最强的一幅。
    不过她只看过两次,那幅图一直在宣延帝手里,也是宣延帝的至爱。
    在定国公府被抄家后,水墨秋的那些画应该都流向了宫廷,而宫廷在己丑和庚寅年的那一场后乾剧变后,这些画像不知下落何处了。
    也许会被李据带往河京,又也许,留在宫中等那些百姓抢夺一空,或者,等宋致易打开皇宫大门时,被他占有。
    夏昭衣的目光看向其他画作,忽的一顿,落在一幅名为《烟雨乌衣巷》的画上,这幅画同样没有署名。
    “邰先生,”夏昭衣说道,“这幅画,出自何人之手?”
    邰子仓看去,想了想,说道:“好像,是我的一个师伯,他姓唐,叫,叫什么来着……”
    “……唐相思?”夏昭衣说道。
    “啊,对!”邰子仓点头,“是我师祖未成名之前所收的弟子了,排行第三。”
    第735章 几分沧桑(一更)
    不止《烟雨乌衣巷》,邰子仓另取了三幅字画出来,卷轴打开,皆为唐相思所作。
    唐相思的个人风格太过强烈,不仅体现在字迹和画功上,还有他的行文辞藻和画景构造。
    但很可惜,邰子仓说他从未见过唐相思。
    夏昭衣追问可有其他相识之人见过他,邰子仓皆摇头,见过唐相思的人,大多都已去世了。
    夏昭衣鲜少有不甘心的时候,垂眸望回字画,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情愫。
    “阿梨姑娘,你与他有何渊源?”邰子仓好奇。
    “我不知道,”夏昭衣很轻地说道,“似有,若无。”
    “似有,若无?”
    这感觉着实微妙,夏昭衣当真不知如何去理。
    该称此为缘分,故而这些年随处可遇有他相关之一二,她与他之间,有冥冥之中的注定。
    还是说,因他一直游走人间,经世落下诸多行迹,她只是因为关注上其人,所以才识得?
    不论如何,她是真的想找到他,很想很想。
    邰子仓见她略出神的模样,想了想,说道:“阿梨姑娘,这幅《香逐晚风》,我便赠予你。”
    夏昭衣一顿,抬眸看他。
    少女的眼睛当真清澈,灵气逼人,专注于研琢人像的邰子仓着实喜爱。
    他抬手作揖:“阿梨姑娘收下吧,我且还会帮你留意我这师伯,若有消息,我定告知。”
    “有劳先生,”夏昭衣认真道,“便请只作留意,切莫主动去寻。”
    “这是为何?”
    “个中因由不便告知,先生只需记得,若遇见,便留意,莫要主动寻人问及。”
    邰子仓轻轻皱眉,点头说道:“好……”
    夏昭衣看回字画,不知为何,总有一个强烈之感,她一定会遇见他。
    ·
    黎明光现,天地轻白,渐渐的,高空的风变急,惹得云霞若浮花浪蕊,漫眼绚烂。
    一队马蹄声踏破衡香清寂,入得城来的马队穿过通临长街,在宁安楼前止步。
    门前扫地的伙计们停下动作,抬头望着来人。
    这些年月在宁安楼做事,见了太多来奉承赵宁之人,所以这些伙计们多少也养出一身傲慢,对诸多权贵富人都不屑一顾。
    但这一队人马似乎不同,三十余人风尘仆仆,虽衣着简素,但这气度气魄,伙计们觉得像是军人,并且是上过战场的军人。
    离侧门最近的伙计悄然回去宁安楼,遇见正拿着账本经过的楚管事,忙上前将外头的情况一说。
    楚管事去到窗边,但见来人已往大门走来,他正准备吩咐这个伙计去喊点打手过来,目光却定睛打量了眼为首的男人。
    看着几分眼熟,此人略显文雅,皮肤也比后面那些人都白一些。
    “不对啊,”楚管事皱眉,“这个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