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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水 第46节
    也就是说,谢斯濑如果不出面接受审查,将无法顺利出境。
    下午五点,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谢斯濑会私下接受审问的时候,使馆的黑色轿车停在了新法后门。
    车门打开,他在无人陪同的情况下独自走下车。
    谢斯濑的父母则是在紧随其后的另一辆车内,四周的车窗都贴了防窥的暗膜,看不见内部情况。
    颇有种割席的味道。
    与此同时,教学楼内的审问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个人。西决作为谢斯濑的昔日好友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全程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摆弄手指。
    无奈之下警方只能用“你不配合工作”逼迫他吐露一些事情。
    得到的只有他笑着说出的一句:“他不是那种人。”
    最后,西决被放了出来。
    在他走出教室来到走廊的时候,教a一层的大厅已经挤满了审问结束的学生,此起彼伏的嗡鸣声撞在天花板上。
    通往室外的玻璃门大敞着,所有人都面向门外的方位张望。
    西决逆着人流向前挪动,制服外套蹭过旁人的肩膀,一路挤到了门前的位置。视线随即开阔起来——两柄黑伞般的轿车泊在后门,车顶已缀满珍珠般的雪粒。
    下雪了。
    “西决!”千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抬起头,率先看到的却是站在一旁的郁索,紧接着才是一脸严肃的千禾。
    几人都没了之前碰面的活分,氛围一度降到冰点。
    “这是干嘛呢?”西决双手插兜,呼出一丝白气。
    千禾回应道:“谢斯濑一会儿会从东口出来……估计……都是来看热闹的。”
    西决顿感无趣,墙倒众人推的事他做不到,更何况是对朋友。他转身要走,肩膀与旁边的郁索擦肩而过,侧头时看到她的脸正平静的望向门外。
    冷风扑面间,她只是抽了口气。
    “到底是优等生,这么冷血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西决看着她,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谁说。
    人流的前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即便很快被个别学生用“嘘”的手势压下,也依旧像水浪般传向后排。
    “谢斯濑出来了。”
    *
    下午五点三十五分。
    天空蒙了一层灰色的雾。
    谢斯濑一身黑色大衣从对面楼走了出来,推开玻璃门的瞬间,风卷着雪粒扑在他身上。
    他的大衣下摆扫过积着薄雪的台阶,脚步缓慢。寒风如刀,吹起一切可以飘荡的东西,自然也将他眉骨削刻得更显锋利。只有眼睛像沾了水,反着雪地折射的亮光。
    脸颊的淤痕变成了深浅不同的记号。
    如同无数次涉雪的寒鸦。
    边兆林跟在他三步之后,看了眼那些还在往他后背张望的学生。
    五点三十六分。
    谢斯濑的目光望向那□□叠在门口的身影,最终停在了某处。
    大厅中的讨论声骤然而至,物伤其类,没人再去追究网上那些事的虚实。人群在他转身过来时很快沉默下来,只剩下无数个投向身影的眼神。
    走廊的广播在一阵呲啦声后响起了遣散人流的提示,受风雪影响,线路不稳定,声音一直断断续续。
    郁索站在人影的缝隙中,被投至后方的阴影挡住了半个身体,只有眼神直直看向那张脸。
    五点三十七分。
    狂风作响,雪如尖刀刺向大地。
    身穿制服的学生纷纷转身散开,大厅的瓷砖留下了纷乱的脚印,夹着污雪桎梏在地面上。
    只有郁索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五点三十八分。
    边兆林在一阵惊叫中回过头,原本已经向室内移动的人流再次倒戈般冲出大门,绝大多数身影停留在教学楼门口,无一不是惊诧的脸。
    兴奋的惊诧。
    风声,尖叫,狂奔的脚步。
    在混乱中把氛围推向高潮。
    千禾追出几步,随后便完全呆滞在第一节台阶,用手背捂住了嘴,凌乱的头发挡住了面容。
    紧接着冲出来的是马上要走回班的西决,他距离最远,动作最快,领带在踉跄后飘向身后。
    郁索匀速前进,一路走向谢斯濑所站的地方。
    雪光与寒光交替重现。
    手机里的群聊在短短几秒钟内爆发出海量的的消息弹窗,声音由点连成线,在无数个制服口袋中作响。
    教学楼二层的玻璃被拉开,原本躲在里面窥视的身影也挤着身体探出了窗框。
    谢斯濑的发丝被吹向一侧,发红的眼眶在她拥进自己大衣的那刻热得发烫。
    一个拥抱。
    和一个昭告天下的吻。
    第35章
    两人跌撞着进入纷飞的雪幕, 他背靠身后的车门,血腥味在齿间漫开。呼吸被搅成白茫茫的雾,他试图从她眼里分辨出是否清醒。
    人浪中的欢呼却让场面彻底失控。
    “放开!”
    边兆林和另一名警员冲过来的时候, 脸上的错愕还未完全消散,瞳孔猛地收缩,微张的嘴还保持着呵斥时的弧度。
    两人被生生拽开的一瞬,唇间滴落的红在白雪覆盖的地面上绽开, 触目惊心。
    边兆林慌乱的目光扫向郁索。
    她被反扣住,垂落的发丝在风雪里摇曳, 却没有半点想要挣扎的迹象,只有制服领口处无意沾染上的血滴。
    那双眼睛, 是很多寒冬里求生的动物才会有的状态。
    谢斯濑的肩胛在警员的控制下不断压低,身体也随之向前俯,大衣上的落雪如数抖落。他是被咬破的那方,嘴唇上的血色在分秒流逝下更加刺眼, 被晕开的红痕持续蔓延至下颚。
    在一众混乱的拉扯中。
    他看向边兆林的方向, 发出一声很轻的笑。
    不远处的教学楼, 此起彼伏的尖叫冲破窗户。学生们挤到窗边,持着手机踮脚拍摄,镜头因兴奋而剧烈晃动, 整个走廊都回荡着沸腾的欢呼。
    事情闹大了。
    风还在不停拍打在所有人脸上, 边兆林连忙看向身后那辆载着谢父谢母的黑色轿车。不出所料,透过挡风玻璃, 谢斯濑父亲的脸阴沉到谷底。
    响了两声喇叭后, 车子立刻掉头, 在学生们的手机镜头朝向这侧前离开了现场。
    边兆林的手无意识地这刻变得松动, 直至最后从两人身上滑落。眼前的一切都像开了电影抽帧, 断续,连不成完整的画面。
    所有声响都变得混沌而遥远,意识逐渐失温。
    “头儿,现在怎么办?”
    “边警官,教学楼那边已经控制不住了……要不要先通知学校的领导把学生带回教室……”
    “咱们要不要先把这俩孩子带回去分开审……”
    “……”
    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边兆林麻木地看向熙熙攘攘的学生,半天都没有应答。
    北风卷走最后一丝温度,空地上只余凌乱的脚印和渐渐被雪覆盖的血渍。
    直至雪粒中的沙土如尖刀般划在脸上,残存的意识才一点点被召回。
    郁索终于在拉扯下艰难地抬起头,眼神对上站在面前的边兆林。
    口型在说,结束了。
    *
    警局,晚上七点。
    案件的相关人员全部滞留在大厅,几名带头录制视频的学生也被叫过来做现场教育。删除原件后,几人的兴奋劲并没有降温,走之前还在不断往审讯室的方向张望。
    紧接着,新法的年级群在压力下被解散,所有消息石沉大海。
    这件事的产生的连锁反应惊动了上级,算是办案期间的意外事故,加上谢斯濑的父母那边的施压,边兆林被逼迫在舆论发酵之前迅速结案。
    八点之前必须放人,不然辞职别干。
    原本争取到的主动权又送回到对方手里。
    边兆林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
    一号审讯室内。
    谢斯濑坐在长桌后方,用手背擦拭着嘴角残留的血迹,即便唇上的伤口已经有了结痂的迹象,可还是因为过于干燥的空气产生了裂痕。
    在他身边的座位上,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正襟危坐。
    门打开后,男人主动起身向负责审讯的警察伸出了手:“您好,我是谢先生的辩护律师,现在依法介入本案,替我的委托人了解相关情况。”
    女警愣了几秒后伸出手,相握时间极其短促。随后便很快坐在了两人对面的位置,将手中的记录表放在了桌面上。
    “目前案子的进展很紧张,也希望谢先生能配合我们工作,对所有事实坦白从宽。”
    谢斯濑微笑着点了下头,口腔里的血腥味让他不自觉舔了下嘴唇,轻微的动作传来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