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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他们或许有勇气面对浩浩荡荡的秦军,与他们进行血肉之躯的互相厮杀,但面对上天的震怒,少有未失胆气的。
    一个接着一个。
    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在勉强组织起的抵抗被秦军撕碎后,大梁的黎庶兵卒选择了投降。
    大梁城中乱了半日。
    文武百官、贵族公卿或是在组织反抗时被杀,或是死于火油囊爆炸引起的大火,也有不少人死于乱军中不长眼的流矢暗箭,当然,运气最差的还得是魏王假——
    在慌乱的人流中一不小心踩空摔倒,最后死于踩踏事件。
    这死法着实有些潦草。
    知韫听到的时候,都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并目光询问嬴映。
    ‘这不是你干的吧?’
    嬴映果断摇头表示没有。
    汲取昭襄王扣押楚怀王客死、使楚人怜之的教训后,秦国不需要被灭亡的国家有一位慷慨赴死以殉国、被国民怀念成白月光的末代国君。
    韩王安在韩国灭后被带到了咸阳,看在韩非和张良的面子上,他虽然失去了自由,但也算吃好喝好;赵王迁就没那么幸运了,李牧和庞煖都不鸟他,于是被流放到深山老林去挖野菜去了。
    至于燕王喜,那是燕国人自己杀的,关她们秦国什么事儿?
    因此,魏王假真死于倒霉。
    行吧。
    意外就意外吧。
    太子殿下满脸肃穆地感慨道,“这就是违逆天命的下场啊!”
    而后下令让人给死得潦草的魏王假和魏国的贵族公卿们收尸安葬,虽然简单随意了些,起码也给了体面不是?
    “又集齐了一个!”
    城中动乱渐平,魏王的符玺被送到知韫的手中,她高高兴兴地拿在手中把玩几息,又郑重地放在宝贝匣子里。
    “还差楚和齐,就集齐啦!”
    至于秦王的符玺,等以后她爹让人制了传国玉玺,现在的秦王符玺就会封存,到时候她再去撒个娇、要过来。
    “殿下怎么带过来了?”
    嬴映探头看了眼,见匣子里整整齐齐四方印玺,不免诧异挑眉。
    “不应该供奉在太庙中么?”
    毕竟是诸国的国玺,按照从前的惯例,应当予以封存、供奉于太庙之中,也是将秦王的赫赫功绩告祭先王的意思。
    “阿父送给我了呀。”
    太子殿下骄傲地扬起下巴,乐滋滋道,“这可是我收藏的、最独一无二的珍宝!”
    “王上果然爱殿下。”
    嬴映多了解她家殿下啊,立马就笑嘻嘻地给她顺毛,哄得她眉开眼笑、越发神采飞扬。
    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太子殿下是怎么把秦王给哄成翘嘴的,她身边的小伙伴们就是怎么把她给哄成翘嘴的。
    (堕其术中.jpg)
    魏国已经是战国七雄中第四个灭亡于大秦铁骑之下的国家,对于如何安抚、稳定魏地,知韫已经摸索出丰富的经验。
    鉴于以灭国之功祭告太庙都是第四次了,她甚至都懒得回去,只让带着人符玺回咸阳。
    来来回回,浪费时间。
    “阿姊。”
    只是到了夜间,子婴悄咪咪地来找她,诚恳道,“齐王的使者在前往咸阳的路上了,我觉得阿姊应当回去一趟。”
    “为何?”
    知韫正以“我想你了”为开头给嬴政和郑菁写信,闻言也没抬头,只懒洋洋道,“短短几年,大秦先后攻灭韩赵燕魏四国,赫赫兵锋震慑天下,齐王遣使去咸阳拜见阿父,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都到这地步了,远交近攻已经不怎么好使了,齐王的脑子得抽象到什么地步,才能相信秦国不会打它的鬼话?
    拉拉队队长也不是傻的呀!
    西边和北边都跟秦国接上壤了,若非南边的楚国还在,孤立主义都快变成全方位包围了。
    “非也。”
    小少年故作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却在自家阿姊好奇望过来并对着他招招手时,乖乖巧巧地走到她身边蹲下。
    “阿姊你不知道。”
    他小声道,“我打探到齐王派遣来的使者之中,不仅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公主,还有一位年少美貌的公子。”
    给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知韫:“……”
    要素过于明显,遥远的记忆被唤醒,她沉默几息,发出灵魂质问,“他想去修长城了?”
    子婴眨眨眼,腼腆微笑。
    ——不知道呢!
    “齐王难道真是个天才?”
    她摸着下巴点评一句,又压低了声音,悄咪咪询问,“年少美貌,他有多年少?多美貌?与城北徐公孰美?”
    子婴:“……”
    “纵美甚徐公,亦不及阿姊。”
    他思考几息,满是诚恳地回答,末了,还认真补充,“非私,非畏,亦非有求于阿姊。”
    “真是个乖孩子!”
    知韫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家乖弟弟的脑袋,果断道,“我明儿就吩咐下去,让阿映留在大梁,我回一趟咸阳。”
    没办法,她还是第一次遇上给她送美人的呢,就是好奇心重。
    就是吧……
    齐王要被她爹翻旧账了呢。
    (微笑.jpg)
    知韫回到咸阳的时候,难得有空闲的嬴政正好去了老地方钓鱼,她先回寝殿沐浴更衣、洗去尘土,才去找人。
    “呦,钓鱼呢?”
    她翻身下马,脚步轻快地溜达过去,探头看了眼秦王那空无一鱼的筐篓,啧了一声,“又没钓到鱼啊?果然,钓鱼佬定理诚不我欺。”
    ——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钓到,就是钓不到鱼。
    嬴政:“……”
    “寡人有让你看鱼吗?”
    空军的秦王险些表演一个恼羞成怒,“垂钓的乐趣在于其本身,什么鱼,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附带之物而已。”
    “啊对对对,至理名言。”
    太子殿下当即竖起大拇指,“阿父的境界,儿望尘莫及。”
    嬴政:“……”
    他深吸一口气,微笑,“你从大梁回来,就是来气我的吗?”
    “哪能呀?”
    知韫眨眨眼,笑嘻嘻地蹭到老父亲的身边,“我好想阿父啊,难道阿父不想我吗?”
    “不想。”
    嬴政斜睨她一眼,轻哼,“嘴上说得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前些日子才来信说“虽然很想阿父阿母,但为了帮阿父安定魏地,愿意忍受思念之苦”,没几天的功夫再来信,就是“实在克制不住对阿父阿母的想念,所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瞧她这变脸改口的速度!
    “……我好奇嘛~”
    知韫略心虚地笑了笑,“子婴说是个美人,那我不得回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啊?”
    “你就看脸吧!”
    嬴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不看脸我看什么?”
    她无辜地眨眨眼,理直气壮道,“他以为他是谁?又不是蔡阿翁这般的大才,没有一张好看的脸,我哪来的闲工夫去看他的内涵啊?有这时间,和我亲爱的大才们交流交流感情多好?”
    那些文人写诗作词的时候还将皇帝比作丈夫、将自己比作怨妇呢,不关注他们的心理健康,怎么给她当牛马?
    “再说了,美人养眼啊!”
    她自恋地捧着脸临水自照,“每天早上起来,看一看镜子里的我自己,立马就觉得神清气爽、干劲儿十足了。”
    嬴政:“……”
    他好气又好笑,打趣道,“怎么,你是想把鱼儿给美死吗?”
    “……讨厌!”
    知韫气哼哼地鼓了鼓脸,眼珠子一转,笑意狡黠,“听闻越国的美人西施在浣纱时,鱼见其美貌而沉入水底,我与阿父的容貌有六七分相似,如此,阿父钓不到鱼的原因大抵如此?”
    震惊——
    秦王以美貌迷鱼于无形,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嬴政:“???”
    他沉默几息,凤眸在身边逡巡,而后放下手中的鱼竿,随手折了一根芦苇杆就要揍她。
    知韫大惊,撒腿就跑。
    “干嘛打我?”
    她一边灵活走位,一边委委屈屈装可怜,“阿父不爱我了吗?我刚回来,怎么能打我?”
    “你不是说过?”
    嬴政冷笑,“打是亲、骂是爱,如你所言,这可是寡人对你那厚重的爱,躲什么?”
    知韫:“……”
    “不是吧,这都是好多年前的话了,阿父你怎么还记着啊?”
    她怪叫一声,又振振有词。
    “阿父贵为秦王,心里装的是天下万民、九州万方,这等不要紧的话,哪能占据阿父的心呢!”
    “要你管?”
    他冷哼,“寡人乐意!”
    随侍的蒙毅:“……”
    他习以为常且满是欣慰地看着父女俩打闹的身影,微笑,“王上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