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直接贸然走进办公室,温畅从宽大的办公桌后抬起头。
她显然刚从冗长的会议中抽身,眉宇间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扫过姜余被咖啡渍染脏的手时,温畅吃惊的看过来,但瞬间变得清明而冷冽。
“过来坐啊,姜余。”温畅自然的朝姜余勾勾手,看了眼身边刚汇报完的秘书,“你们其他人都出去吧,就留我俩就行。”
秘书小姐颔首,安静地绕过小沙发。就在她经过时,姜余紧抓着的那只手腕轻轻动了动。
顾静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姜余,我先去工作了。”
“可是……”姜余下意识地收紧手指。
顾静却将掌心翻转,安抚地覆在姜余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没事的,你自己注意安全。”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说完便抽身离开,留下姜余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出神。
“姜余?”温畅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她拿起桌上一包纸巾递过去,“发什么呆?”
姜余回过神,接过纸巾,顺势在温畅对面的沙发坐下,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手指。
坐在她那张巨大的智能办公桌前,温畅垂头,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的触控屏上快速而精准地滑动了几下。她没有立刻看向姜余,仿佛没注意到对方擦拭动作里的迟疑和焦躁,像是还在处理工作的模样。
“嗯,心事很多。”姜余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闷,“我现在脑子一团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有……我不知道偷来的那个东西该怎么用。温畅,你知道沉音夕吧?”
温畅点头,视线依旧停留在触控屏上:“知道啊,以前你们不是挺不对付的吗?当时说话真够难听的,我先前还怪讨厌她来着。”
“你知道吗?她现在精神出问题了,先前我以为她只是报复裴肆,所以她应该是装的。直到我昨天跟裴肆去疗养医院,我才发现她是真的精神创伤。”
姜余十指交叉在一起,蹙眉说的认真。
温畅滑动的手指顿住了。她的视线投向屏幕上缓缓转动的载入图标,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办公室内只剩下微弱的设备运行声。
“所以,”她缓缓开口,目光重新聚焦,带着洞悉的了然,“你费劲拿到的东西,现在用不上了?”
“嗯。”姜余颓丧地靠在椅子上,身体不安地辗转,“你清楚的,我完全不懂他们那些东西,拿着也没办法操作,现在连能用它的人也没了……”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温畅瞧着她焦头烂额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带着点宠溺的弧度。她身体微微前倾,越过办公桌,曲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在姜余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两下。
“啊!好痛啊……”姜余痛呼出声,捂着额头,瞪大眼睛,带着点不解看向温畅,“干嘛呀?”
温畅收回手,摇头,叹息声里带着比她更深的无奈。
“姜余啊,姜余。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稍微有些优柔寡断了?嗯?”
姜余:“?”
“你现在,像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以前什么都想靠别人,现在谁都不想靠。你真以为要想办成一件事,一个人就可以吗?你看他们人,不就是生来什么就有了,才不把人命当回事嘛。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你不会用,就交给会用的人。”
“交给……谁?”
姜余揉着额头,疑惑更深了。
温畅话里的笃定让她心头一动,像是溺水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根浮木,但这根浮木通向哪里,却是一片迷雾。
温畅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指尖重新落回触控屏,这次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滑动,而是迅速点开了某个加密的界面,一大片监控画面也涌现出来。屏幕幽蓝的光映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平添了几分莫测。
“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姜余。”温畅的声音很轻,“沉音夕的是真是假,裴肆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包括你手上那个烫手山芋……这些线头,都需要有人去理清。而这个人,不一定非得是你的人,但必须是对症下药,懂得利用规则的人。”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输入着,动作行云流水。
“你偷的东西,是一把钥匙,或者说,一个引信。它本身或许无法直接炸毁堡垒,但它能打开一扇门,点燃一条导火索。”温畅抬眼,目光如炬地锁定姜余,“关键在于,门开给谁看?火线引向谁?”
叮咚——
她要找的东西调出,温畅的声音冷了下来,:“至于薛商严…”
桌面上方,一道淡蓝色的全息监控屏幕无声地亮起,清晰地投射出茶水间门外的走廊的监控。
画面中央,薛商严正靠在对面的墙壁上。
深灰色丝质衬衫的前襟被冰咖啡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线条,深色的水渍一路蔓延到裤子上,狼狈不堪。他指间夹着一支刚点燃的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走廊光线下明明灭灭。
“他又来惹你干嘛?”默了默,温畅又道:“妈的,他怎么还在这里抽烟。”
姜余下意识道:“你不也爱抽烟嘛。”
“那怎么一样,我可是老板。”
“哦…老板。”姜余撑着脸蛋,忽然想起什么,“温言呢?你把她处理掉了?最近都没听你说她来这里闹。”
“什么叫处理掉,搞得跟我把她怎么了。”温畅愤愤的拍拍桌面,“我送国外念书去了。”
姜余吃惊:“哇塞,我们温老板格局真大,你居然还给她送出国了。”
温畅点点头:“我有什么办法,眼不见心不烦呗。我就宽恕她最后一次,年龄还小,不懂事我就饶她一次。有些道理,谁对谁错,她自己去想。书读不出来,就别回来了。要是读出来要报复老娘,我到时候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哈哈哈…你对她可真好。”
“可别提她了,过来看监控。”
姜余点头站起身,探出头去看监控。
温畅能帮到她的就这么多。
她多少也是知道,薛商严和温畅之间,沾染了很多利益关系,就算闹了之前那一出,正儿八经撕破脸很难。
毕竟长久的利益才是温畅这个攀爬的独苗,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姜余明白,有时候,温畅她都是自身难保。
她站起来的时候目光其实有点儿空,掠过薛商严那张脸,总是让人回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可此刻,她又挪不开眼。
吸引她全部注意力的,正是薛商严此刻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