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每一台机甲都造价高昂，日常维护和运行时的能源消耗也是一笔巨大的费用，大部分日常的机甲训练都是使用全息模拟的。
    格里菲斯顿了一下，没有追问原因，“是，长官。”
    在关掉通讯后，阿诺德松开了把手，驾驶模式自动退出，周围的屏幕一下子全都熄灭了。
    他从驾驶位上下来，走到黛娜身前，帮她把全息眼镜取了下来。
    黛娜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发生什么事了？”
    阿诺德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黛娜跟前半跪下来，帮她把自动扣上的安全锁打开。
    在阿诺德分化成alpha之前，他就意识到周围很多人无论年长年幼，都很难做出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决定。
    有时候是因为他们没有获得充足的信息，有时候是因为他们的感性会主宰理性，但不管原因是什么，阿诺德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情。
    与其和他们讲道理劝说他们做出更有利的决定，不如直接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由他来承担决策者的角色。
    大部分人会很乐于放弃思考和自主决策的权利，来换取犯错后不被追责。阿诺德当然也不总是对的，但他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对的。
    如果要他替黛娜做决定，他会选择直接隐瞒她的精神力等级。
    他会继续若无其事的按照他的安排进行对练，在结束后带着黛娜下机甲。
    在离开这间训练室之后，黛娜大概率再也不会有机会知道自己的精神力等级。
    如果她追问她在全息眼镜的投影上看到的叁个选项，他也可以用系统错误搪塞过去。
    选择欺瞒会让事情变得简单得多，但如果选择坦诚，可以想见他们将会面临许多麻烦。
    目前帝国只有近百位精神力等级达到S的alpha，而在战场上，精神力等级几乎能和战斗力划等号。
    帝国现在表面上还是一派祥和，但绝大部分高层都知道帝国正面临灭顶之灾。
    虫族在数百年与人类的战斗中不断的自我进化，而人类机甲的更新速度远及不上虫族的进化速度。
    早在几十年前，关于克隆S级alpha的项目就被提上了日程，但遗憾的是，精神力等级和基因并不高度相关，项目最后以失败告终。
    时至今日，阿诺德依旧没听说在人为提高精神力等级方面有任何进展。
    但如果这时候出现一个在理论上精神力连E都不可能达到，却达到了S评级的Omega，而且这个Omega还出生在充满放射性物质的垃圾星，局面恐怕很难不发生变化。
    即使阿诺德并不从事科研，他也倾向于认为黛娜的S级精神力有人为干预的成分在，是有可能被复现的奇迹。
    如果黛娜是在遇到他们之前被查出S级精神力，阿诺德可以肯定她的余生一定会在实验室里度过。
    一个腺体残缺、体力低于Omega平均水平、未婚又无父无母的Omega，在帝国高层看来，等价于一个无依无靠、意外身故也不会有人追究，除了送去实验室研究S级精神力诱因外没有任何价值的Omega。
    S级的精神力带给她的不会是幸运，只会是灾祸。
    更有可能的是，除了实验室，腐朽的高层还会乐于把她当作猎奇的床伴。
    不过现在这个假设还不成立，只要黛娜待在他们的庇护之下，他们可以保证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唯一的问题是，黛娜在知道自己拥有S级的精神力之后，她还会甘愿像他们的附庸一样待在他们的庇护下吗？
    如果换成其他在温室中长大的Omega拥有S级精神力，他们大概率也只会把它当作抬高自己的价码。
    但黛娜不是。如果她的体力允许，阿诺德甚至觉得她会想去前线和虫族作战。
    不过考虑到对操控者要求最低的便携式机甲，也需要操控者的精神力和体力等级至少同时为D，黛娜不太可能有独立操控机甲的机会。
    阿诺德很想替黛娜做出他认为最有利的决定，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或许是出于对黛娜的尊重，或许只是想知道黛娜在知道自己获得筹码之后会怎么选择，又或许他是在等待黛娜知道自己会面临的困境后主动向他寻求庇护。
    阿诺德在开口前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在不久前，他还在言之凿凿的告诉黛娜乔舒亚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他的行为未必比乔舒亚正大光明多少。
    “阿诺德？”
    阿诺德抬起头，Omega正担忧的看着他。
    “是我把机甲给弄坏了吗？”黛娜犹豫的问。
    阿诺德站起身，朝她伸出手，“不是。”
    黛娜搭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
    她还没站稳，阿诺德又说：“机甲测定你的精神力等级是S，我想比起继续看我和格里菲斯对练，你现在应该更想去进行一次全面严谨的等级测评。”
    黛娜差点一个踉跄重新坐回座椅上。
    阿诺德抓紧了她的手，扶着她站稳后，语气平静的问她：“你想去吗？”
    如果不是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阿诺德，黛娜一定会以为对方是在和她开一个离谱的玩笑。
    但阿诺德没必要骗她，黛娜恍惚的点头说：“想。”
    阿诺德松开她的手上前一步，和刚才一样把她给抱了起来。
    等黛娜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走出了驾驶舱。
    但这次黛娜的注意力都没有分给阿诺德，她的脑海中还在循环播放阿诺德轻描淡写的说出的“你的精神力等级是S”。
    黛娜突然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句话。
    对Omega来说，信息素匹配结果是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没有之一，对alpha来说，精神力和体力测评结果是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没有之一。
    Omega在分化后会转入Omega专门学校，而alpha在分化后大部分也会选择转校。
    帝国军事学院是帝国绝大部分alpha的梦中情校，也是当之无愧的申请难度最高的院校。
    帝国军事学院除了严苛的成绩要求之外，还要求申请入学的alpha的精神力等级在B及以上，体力等级在C及以上。
    体力等级能通过后天锻炼提高，但精神力等级不行，它只会在受到精神损伤之后下降。
    黛娜的思绪往乱七八糟的方向飘散了一圈，回过神来却还是很茫然。
    她一个体力废的Omega要这么高的精神力等级来干嘛呢？
    需要较高精神力等级的工作绝大部分都和机甲沾边，也有较高的社会地位，但同样也需要至少不太拉跨的身体素质。
    但黛娜对自己一推就倒的典型Omega身体素质，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而且退一步来讲，如果她的S级精神力在机甲外的地方很有用，她不可能活了二十年还没发现它的用处。
    黛娜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她突然捡到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但这样宝物不仅没有任何实际用途，还没法转手卖钱，甚至要是被别人发现她拿着这件宝物，可能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阿诺德和黛娜把身上的机甲服换下来，走出更衣间，格里菲斯正站在离更衣间几步远的地方，似乎在等他们。
    “长官。”格里菲斯朝阿诺德敬礼，“需要清除机甲的驾驶记录吗？”
    阿诺德点头，“保险起见，格式化。稍后我给你授权。”
    格里菲斯并不知道在阿诺德的机甲中发生了什么，但当了阿诺德这么多年的副官，他对这些事情该如何处理已经自有一套标准。
    大部分时间阿诺德都会默许他的处理方法，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很少见。
    格里菲斯忍不住把目光看向阿诺德身旁的黛娜。
    但Omega根本没在看她，她的目光也不聚焦在任何地方，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烦心事。
    格里菲斯在引起阿诺德的怀疑前把目光收回来，应声道：“是，长官。”
    阿诺德的注意力也不在格里菲斯身上，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点了点头，牵着黛娜转身离开训练室。
    重新回到车上，阿诺德在设置目的地时卡顿了一下。
    帝都内能进行精神力和体力测评的医院并不多，绝大部分都是军队下属的医院，而这些医院并不是奥格斯特家族的一言堂。
    如果把军队下属的医院全都排除，剩下为数不多的选项也不需要再考虑了。
    阿诺德在目的地一栏输入伊甸医院，开启自动驾驶后，他打开终端，再次卡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点开“黛娜的群聊”，发起群会话。
    黛娜的终端同时响起提示音，但在她低头看清楚消息之前，阿诺德先说：“是我在发起群会话，你不用接，我会开公开。”
    黛娜刚说完好，乔舒亚已经接入了群会话。
    “奥格斯特将军，怎么，约会不顺利吗？”乔舒亚的声音里带着不太善意的笑意。
    阿诺德没有回答乔舒亚无聊的问题，也没给他做任何的心里铺垫，开门见山的说：“黛娜在通用型-Ⅶ的检测系统中精神力等级被测定为S，我和黛娜现在正在去伊甸医院的路上，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亚希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