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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人人都有自己的困苦和难关,她不是最苦的那个,这就是她的幸运。
    崔韵时这么想着,心里却无端地感到悲伤,这悲伤像落日的余晖,将她全然笼罩。
    山道上,一辆马车朝她行来,崔韵时往山壁上躲了躲,给这辆宽敞华丽的马车让开路。
    不过她总觉得这马车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马车从她身边经过,车中隐隐有瓷器摔地的清脆声。
    崔韵时想离这些是非远一些,再也不看那辆马车,转身就要走。
    “你住口!”
    崔韵时猛然回头,神色无比惊诧。
    因为马车中传出的那一句呵斥之语,是白邈的声音。
    第57章
    马车不断行进, 驶入市集之中。
    听着外面传来的人声笑语,白邈探出窗外,茫然又眷恋地看着所有从他眼前一晃而过的鲜活面孔。
    活着真好啊, 可他已经活不长了。
    货摊前, 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挑选蔬果。
    他们衣着简朴,脸上却是暖融融的笑意, 男子笑话女子不会挑果子, 被她弹了一脸水珠, 躲闪着藏到她身后。
    这本该是他的人生。
    他呆呆地望着他们, 任由飘洒的雨丝湿润他的头发。
    他再一次想到, 要是能在死之前见一见她该多好,市集上这么多人,可没有一张脸是她。
    谢燕拾一看他巴着窗, 看天看地就是不肯回头看他的样子就来气,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全是一个又一个水灵灵的姑娘。
    谢燕拾心痛又愤恨:“你能不能安分些,你又在看别的女人, 你……”
    白邈猛地甩下车帘, 提起浑身的气力,直接发疯吼道:“我看什么女人?我不喜欢女人!我现在喜欢男人不可以吗,你看楼上的那个男子, 是不是风韵犹存,你看那两个卖货郎,是不是清纯可人?”
    谢燕拾被他气得面色涨红,不等她说什么, 白邈又哗地掀开车帘:“我喜欢这个车夫,这个侍卫, 这匹公马,一个个俱是风姿出众,叫人看了把持不住。”
    车夫与侍卫都被他这出其不意的一手吓得魂不附体。
    两人纷纷求饶:“使不得使不得啊,夫郎饶了我们吧,小人家中都还有妻儿老小。”
    谢燕拾面颊肌肉抽动。
    她努力把自己想象成长兄和三妹妹,回想他们平日的一举一动,终于强忍怒气,冷笑一下:“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多生气,你这点伎俩我早摸透了。”
    他知不知道她有多不容易。
    长兄那日被她失手砸破了头,母亲让人一番探查,知道了她从苗人那里买来药粉给白邈下药的事,当即大怒。
    母亲说圣上正为苗人在京城作乱一事而大发雷霆,这时候她再因为和苗人的交易被牵连进去,怎么扯得清楚。
    为了断绝后患,母亲竟然要马上弄死白邈,制造出他意外身亡的假象。
    谢燕拾听完就是一惊,她怎能让母亲杀了白邈。
    她求了母亲好一会,母亲却没有任何松动。
    她抓着母亲的手渐渐冰冷下来,母亲对长兄的妻子多加看重,对她的丈夫便想杀就杀。
    在母亲心里,她是最末位的,比不上长兄,更比不上三妹妹。
    谢燕拾当即带着白邈逃出京城,既然是苗人的东西,她就去南池州找人医治白邈。
    长兄都跑了,她跑一跑又怎么了。
    谢燕拾疲惫地靠在车壁上,她为了白邈累成这样,他都不知感激。
    成亲以来,他对她没有一日好脸色,好像她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她曾经一时气愤,当众抽了白邈两个巴掌。
    只是两个耳光而已,可是他居然敢打回来,那一巴掌里含着的怒气和恨意是那么直接,把她打得摔在地上,打得她耳朵嗡嗡地响。
    每一次她动手打白邈,他根本不忍让,上一刻挨她的打,下一刻他就还手,打得还比她这个女子重得多。
    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男人,谢燕拾对他失望至极,可是每次看见他的脸,她又会重新动心,原谅他的过错。
    她曾以为白邈就是这样冲动、没有理智的人。
    可她后来又发现,每个他与崔韵时都参与的场合,酒宴上那么多人,可只要崔韵时转身或是走得离他近一点,他就会给自己找些事做,或是饮酒,或是与人相谈,总之不会与崔韵时对上视线。
    她以为他是成了亲,知道照顾妻子的心情,知道要守夫德,学会避嫌了。
    但他一对上她,还是一副死了全家的不忿表情。
    后来谢燕拾就想明白了。
    如果白邈不是时时注意着崔韵时,怎么能在她转身的时候就恰好避开她的视线。
    所以他不是为了她才与崔韵时保持距离,他是为了崔韵时才这么做的。
    爱让冲动的人变得周全细致,让白邈这样不怎么动脑子的人也学会克制。
    这就是爱,是她从没在白邈这里得到的爱。
    谢燕拾眼前渐渐模糊,泪水滚滚而下。
    ——
    被雨浸湿的泥土软和,上面的车辙印还很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