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民总是说月见有多么温柔多么善解人意,可他们忘了,月见是妖,他们也忘了,淡漠,是刻进妖的骨子里的。
但看见这位在她生命中扮演了类似父亲的角色,月见心里还是多了几分动容。
江财主,方才,好像 ,想要为我说亲?
月见回忆方财主说过的话,目光中带着几分迟疑。
她怀疑是不是之前听错了,可江财主的表情分明是在告诉她,没有听错。
可我是妖啊,月见无法理解江财主的想法,还自然而然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江财主的脸上又露出那种无可奈何的神色,这个表情,前几天,月见就在江财主的脸上看过,一模一样的。
不过一瞬,江财主的表情又恢复到原样。
“是啊,你和我们不一样。”
等月见想看得更仔细时,江财主却摆了摆手准备离开。
“也罢,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就行。”
没过一会儿,月见又恢复到之前神游天外的状态,似乎江财主的这一席话没有在她的心上划过任何涟漪。
这天夜里,当月见准备如往常一般熄灯睡觉时,江念却提着灯敲开了她的房门。
月见觉得江念的神情很奇怪,她的眼角藏着几缕愁丝,可脸颊上分明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真奇怪。
月见在心里想着,但她没有开口。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和江念两个人,总有说不完的稀奇话题,天马行空的瑰丽想象。
让她们两个人聊上整个晚上都说不完。
但随着江念年龄增长,再好的朋友之间也生了一层隔阂,两个人终是走到了岔路口,关系一天比一天疏远。
自十二岁以后,她们就再也没有秉烛夜谈的经历了。
即使在外人看来,二人本该是亲密无间的姐妹花。
至于这段时间,虽然月见不怎么关注江念在干什么,但她总感觉,江念的心里像是藏了事,不能告人的那种。
江念在目光与月见相撞的一瞬,脸上就收了笑意,仿佛她来时就一直是这样漠然的样子。
月见没感到任何意外,她甚至对这一天的到来,冥冥之中早有预感。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
江念率先开口,她的眼神格外复杂。
月见看不懂江念眼底藏的心思,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话听着刺耳。
似乎察觉到月见的不喜,江念很快就换了一个话题,“听说,我父亲找过你了。”
月见点了点头,她猜到江财主估计回去就和江念说起这件事。
而且,月见突然有了猜测,江念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夜里找来,多半是江财主想让江念再来劝劝。
可她就是不想,再和任何人聊这个话题,哪怕是曾经关系好的江念,也不行。
月见草再弱小也是妖,妖是不能轻易和人类缔结契约的,还是一生一世的这种。
“江财主说的事,我不可能答应的。”
月见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声音是如此冷硬,如同石头外还裹了一层冰渣子。
江念倒是一脸无所谓,听到月见的拒绝之意,脸上反而出现了笑容。
“我猜你也会这样回答,可父亲偏要让我来劝。”
言下之意,江念此番前来,似乎另有要事。
她说月见一点没变,那江念自己呢?
月见觉得,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江念,有些陌生。
“所以你还有什么事吗?”
月见蹙着眉问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段时期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往常她再没有耐心也不会这样对别人说话。
江念将提灯放在月见的木桌上,挑着火芯想点燃屋里的灯,却被月见抢先一步,只需要耗费微弱的妖力,就能燃起火焰,一整晚放着都不会熄灭。
她只好将沾上火星的木条掐灭,目光怔怔地盯着月见手里的火光。
江念抱歉地看向月见。
“对不住,方才走神了。”
月见没搭话,只用表情示意着,有什么事就快点说清楚。
今晚的江念格外没脾气,她用一种温和的目光认真打量着月见,她名义上的姐姐。
月见听见江念发问时的声音。
“月见,你有喜欢的人吗?”
什么叫做,喜欢的人?
见月见脸上不解,江念耐着性子道出自己的想法,她的脸上又露出那种看不懂的神情。
“如果某一天,你喜欢上一个人,对方的一言一行都会牵动着你内心的变化。你会毫不吝啬微笑,也会为他而哭……”
月见不想听江念说这些废话。
“我是月见草,草是不会为凡人又哭又笑的。”
她听见自己如是说道,言语中不含任何感情。
她觉得喜欢别人的江念很可怜,从前,她一直很羡慕江念,有很多人围绕着她,将一颗颗真心奉上。
小时候的月见,身边的朋友太少了,除了不着调的赫融,没有人陪伴她。
月见想成为江念那种人,在她那个年纪为所欲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成为繁花镇中最受欢迎的妖怪,甚至为此与赫融发生过争吵。
赫融不理解月见为什么要在无关人身上花心思。
不理解的人离开后,月见如愿以偿,只要她出现的地方,所有人都会为她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