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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理所当然的,他发现了不该属于此处的异类。
    他与秋亦对视。
    秋亦忽然收紧手,五指深深插入冰冷积雪。
    模糊的视线中,孩童银灰的眼瞳逐渐染上炽金。
    一种浩瀚的意志降临此处。
    那是属于命运的纠正机制。
    而秋亦此时此刻,竟无法动弹。
    孩童弯弓搭箭。
    寒风肃肃,白雪飘扬,在那双愈发璀璨的眼眸中,秋亦看见了自己的身影,身负重伤的,倒在雪中的,极度狼狈的姿态。
    弓弦拉满,秋亦艰难地试图动弹手指、直起身体,下一秒,对方的手指离弦。
    “咻”。
    第257章 岁月河(三)
    飞箭擦着那人的脸颊划过,“噗通”,身后的一只雪兔栽倒在地,被箭矢钉死在雪地上,血色晕染上白雪。
    方才的异象已经全部消失。
    危机好像彻底解除了。
    小虞观走过去,并拢兔子的耳朵将它提起,抽出箭矢,在雪上擦了擦,重新收放回箭囊。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向来是灰暗阴沉的颜色,风雪渐大。算了算时间,也该回去了。
    他向回走,看起来仿佛完全忽略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路过那个陌生人时,忽然停了下来,对他伸出手:“不起来吗?”
    他想扶起这个人,可对方直接搭在了他身上,好像没骨头一样,很委屈地抱着他,眼泪仿佛是感情浓烈到再也承受不了的地步,自然而然地流淌了出来,不停地从眼眶里滚落,泣不成声。
    站在第三人的视角,这样的场景无疑很荒诞。
    小虞观第一次被人这样抱住。
    他其实很讨厌这类亲密接触,他认为,任何生灵之间都应该保持距离。这个人抱住他,实在太越界了。
    本来应该推开的,不过对方看着实在是太可怜了,红衣逶迤拖地,在白雪中哭得瑟瑟发抖,好像受了欺负,看着比小孩还可怜。
    所以思考了一会儿,小虞观安慰地拍拍对方的后背,又努力想了半天的词,蹩脚地哄他:“乖,不要哭了。”
    秋亦没哭了——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完全是下意识地流泪,这下更是一下子破涕为笑。
    这样静静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松开怀抱,从地上起来,抖落身上的雪,这时发现雪白衣袍都近乎染成了血色,十分骇人,从小虞观的反应中却一点也瞧不出异样,他沉稳得像个可依靠的大人。
    秋亦:“你不怕我吗?”
    小虞观回想片刻,摇摇头。
    其实他觉得很好看。
    何况谁会怕一个潸然泪下、哭得哽咽的人呢?
    秋亦轻声问:“你多大了?”
    小虞观今年九岁,他还没有踏上修炼的路,今日出来只是为了试试弓箭做武器是否顺手。
    秋亦洁净衣衫——对于自己,他倒是能调动使用力量,对于旁人他物就不太行了,心想,来的不是时候。
    雪越下越大,小虞观道:“我要回家了,就此别过吧。”
    秋亦默默拽他衣服,不让他走,对上对方困惑的眼神,一时颇有些气闷,还要委婉地说:“我没有去处。”
    小虞观看了看他眉心的红痣。
    秋亦说:“你不带我走吗?”
    “我方才想杀了你。”
    “那并非出于你本意,你还是压制住了不是么……?”秋亦声音一直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而且……我对你也有杀意。”
    “为何?”
    “我怨恨你。”
    “那为何不动手?”
    “……我也喜爱你。”
    小虞观想了想,再次确认:“我不认识你,我今日是第一次见你。”
    “我们以后会认识。”
    那就没有问题了。
    回归一开始的话题,秋亦直直地看着他,问:“你不带我走吗?”
    “你以什么身份随我回去呢?”
    很多个词在舌尖上绕了一圈,最后秋亦答:“弟子。我是你的弟子。”
    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说其他更多的,弟子的身份就够用了。
    一个未来的弟子。
    小虞观想,多神奇。
    他明白自己,不想也不屑于和人建立亲密关系,所以,难道他未来会成为那种广收徒、搭建势力的类型吗?
    ……很难以想象。
    最后,他问:“我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秋亦。我叫秋亦。”
    小虞观想了想,忽然喊了声:“秋秋。”
    “……”
    秋亦哑然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说:“别这样喊我。”
    对方很固执:“秋秋。”
    ……和小孩子能讲什么道理。
    秋亦放弃了挣扎:“随便你。”
    -
    小虞观为秋亦带路。
    雪地深厚,高山陡峭,他行走时却显得很轻松。秋亦知道,他从出生起便一直生活在这里。
    在成年之前,虞观都远离人烟,生活在此处,他像是天生擅长享受孤独的人。
    一般来讲,小虞观是个寡言沉默的性格,有些事他懒得说,有些事他不愿说,便是偶尔想说什么,对天地没有什么好谈的,双亲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偶尔路过的修士行人,在他眼中也与一片飘落的雪花无异,所以实在想说什么,在纸上写写、写完放入火盆中烧掉便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