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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九千岁。”
    指尖轻抚过柔软的脸颊。景云低声道:“属下是一厢情愿,属下清楚,属下不奢望九千岁的回应。”
    “属下此生唯有一愿,那便是九千岁好好的。”
    微垂的眼睫轻轻掀起,时鹤书再度看向了景云。
    “属下只希望九千岁幸福,九千岁快乐,九千岁爱自己。”
    烟灰色的眸清浅,如一汪春水,倒映着身前格外认真的人。而随着心声被一字一句吐露出来,时鹤书好似透过景云看到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令他厌恶至极的人。
    ——“时清,你活着的意义,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朕。”
    “只要九千岁幸福,属下便幸福。九千岁快乐,属下便快乐。但纵使九千岁不爱自己,属下也爱您。”
    ——“朕放在嘴边忍了十余年没吃到,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
    “属下会永远爱您。”
    ——“你是朕的。”
    ……不一样。
    他们是不一样的。
    时鹤书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他们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不一样。
    可……
    随着景云的话音落下,长久的沉默在室内蔓延。
    时鹤书闭了闭眼,轻声打碎了这一切:“本督累了。”
    他并未给予景云任何回应,而是兀的开口。
    “你走吧。”
    “……”
    薄唇紧紧抿起,景云注视着时鹤书,并未强留,也并未说什么令时鹤书更为疲惫的话。
    他只是垂首,低低应了一声:“是。”
    ……
    室内的第二道呼吸很快消失。
    景云离开了。
    长发凌乱的披散,时鹤书坐在榻上,沉默了许久许久。
    真是……
    时间一刻刻过去,混乱的思绪逐渐被理清,随着乱麻的中心显露出来,低低的叹息声响起。
    ……
    伴随一场大雪,建元七年的冬正式到来。
    这是个与前世相似又不同的冬季。
    在这个冬季,时鹤书每日都会呕血。而景云每日都会不远千里,不辞辛苦,为他治愈体内的病创。
    这是个不妙的循环。
    而在这不妙的循环中,冬月来了,冬月又走了。
    时鹤书的病又重了。
    可纵使已到了一日要来两次的地步,景云也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要与天道抢命,他要时鹤书活下去,他要时鹤书长久的活下去。
    景云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想法,时鹤书也一直清楚。
    他甚至清楚,景云是不含任何私心与目的的想要他活下去。
    但随着腊月到来,病的愈来愈重,有时甚至连路都走不了的时督主终是问出了那个问题:“若是本督活下来了……”
    薄唇轻抿了抿,他抬眼看向景云:“你想要什么报酬。”
    报酬?
    骤然听到这话的景云愣了愣,随即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属下不要报酬。”
    他俯下身,逼近时鹤书的面庞:“九千岁活下来了,属下陪着九千岁活。九千岁若是死了,属下就陪着九千岁去死。”
    “能为了九千岁活下去,就是属下得到最好的报酬。”
    眼睫轻颤了颤,时鹤书再度垂下眼帘。
    他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
    翌日,清晨。
    时鹤书又是被胸前的刺痛唤醒的。
    喉间腥气再度开始翻涌,在大脑依旧一片混沌之际,时鹤书便扒着床沿,吐出了一口黑色的污血。
    “……”
    黑血带着零星碎肉落到地上,眼前的黑色块仍未散去,耳边的嗡鸣声不断,胸口的刺痛剧烈,仿若吞针饮碳。
    而就在时鹤书蹙眉抚心,摸索着拿起帕子擦去唇上污血时,景云从阴影中快步跑出来了。
    “九千岁!”
    羽睫掀起,烟灰色的眸涣散,却依旧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时鹤书微微偏头:“景云。”
    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落鬓边,肩上堆着的发丝也因此而散落,如瀑般落下。殷红的唇上仍沾着些许污血,却如口脂,更衬得时鹤书明艳。
    景云的目光短暂定格在那双薄唇之上,又很快划向了地上的那摊血。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揪起,景云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向时鹤书。
    “九千岁,抱歉。属下来迟了。”
    他立在血泊旁,俯下身,轻轻握住了时鹤书的手。
    身量虽不算矮,时鹤书的骨架却很小。因此,虽同为成年男人,景云却能轻易地包住时鹤书的手。
    暖意自被包裹处源源不断地传入身体。
    时鹤书的头又轻轻偏了偏,早已总结出规律的人轻声:“拥抱会更快些。”
    景云抬手,轻轻捂住了时鹤书的眼,“可属下刚从兵医营赶来,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
    时鹤书略顿了顿,没再开口说些什么。
    视线是最先恢复的。
    “九千岁,小心光。”
    轻缓的声音响起,随着景云将手移开,光亮突兀地闯入黑暗。纵使有景云提醒,时鹤书还是轻眯了眯眼。
    “唔……”
    生理泪水被光亮刺了出来,时鹤书缓缓眨了眨眼,眼睫上便挂上了泪珠。
    泪珠沉甸甸地压着眼睫,时鹤书又一眨眼,不堪重负的眼睫便让泪珠滚落,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浅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