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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 第91节
    沈缇这才说:“昨夜陛下召我,是寅时初,一直到卯时该上朝了,才令我退下。”
    沈大人叹道:“陛下也太不爱惜身体了。”
    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大家都知道。
    而且传言皇帝在脸上敷粉,以提亮气色。
    但很难说,因为便是宰执们也没法贴着皇帝的脸去看,最近的距离也得隔着御案。
    沈缇道:“我翻看了翰林直房的记录,发现,陛下自去年秋那场病之后,寝寐不宁,常在夜半寅时便醒来。便召翰林问对,直至上朝。”
    沈缇会注意到这个事,还是因为冯洛仪的睡眠太差了。她也是觉浅觉少,常睡不着。
    他问过她,才知道她这样已经很久了。
    沈大人沉声问:“常有多常?”
    沈缇已经统计过了:“没有记录的日子,十不足三。”
    那就很严重了,说明不是偶尔失眠,而是皇帝的睡眠问题已经成为痼疾。
    沈大人背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踱了两趟,问:“可有告诉别人?”
    沈缇目光冷起来:“事关陛下龙体,父亲觉得我会跟旁人说?”
    沈大人打量自己儿子。
    真的长大了。
    他点头:“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这事,不要出这个书房。”
    沈缇垂首应道:“是。”
    父子两个一起结伴回内院,走到岔路口,沈大人道:“去吧。”
    沈缇躬身送父亲,但他自己却不动,一直目送父亲消失。然后扭头望了望另一个方向。
    长川却伸着小手指着不一样的方向道:“翰林,这边儿。”
    不是上午就吩咐了,晚上要去姨娘那里的吗?
    沈缇看了他一眼,弹了他脑门一个爆栗,背着手,施施然走过去了。
    长川想怨不敢怨,捂着脑门,气哼哼地跟上。
    到了冯洛仪那里,拿了只匣子给她:“给你合了一味助眠的香,试试看。”
    冯洛仪接了,又牵他的手,两人进屋去。
    沈缇今天又过来了,而且在这里用晚饭肯定也不可能去别处了,就会歇在这边。
    照香连吩咐丫头的声音都大了几分,底气十足。
    晚饭后更是十分知趣地不进里面去打扰二人。
    次间里传来琴声,窗上影子看上去十分美好。
    照香忍不住也伤感一下,要是冯家没出事,这两个人得多好。
    可转念一想,不对,冯家不出事,她就是个三等丫头。并且看上去升级无望,大概就要以三等丫头的位份嫁人。能配个什么样的?好的反正是轮不到她的。
    小厮们也都是非常势利眼的,娶媳妇都想求大丫头。
    大丫头通常相貌都更好一些,她们月钱也高,平日主人给的打赏也多,到出嫁的时候都能攒下一笔私房。
    若是主人宠爱的,出嫁时说不定还赏嫁妆呢。
    想想还是现在好,她在沈家,居然混成了院子里的大丫头。
    也要好好地给自己攒嫁妆。
    翌日起身,沈缇去了翰林院,正常办公。
    到了下午,有侍从来禀:“学士请沈大人。”
    不加姓氏的“学士”仅指掌院的刘学士。
    “来了。”沈缇站起,跟着侍从过去。
    刘学士坐在公案后,见到他,笑眯眯地:“跻云,来看看。”
    沈缇过去,刘学士把刚刚到的公文递给他。
    沈缇接过打开看看,原来是吏部的行文,他升职了,从七品翰林编修升职为六品翰林侍讲。
    沈缇眉眼不动,又合上。
    刘学士问:“如何?”
    沈缇答道:“人生按部就班,无甚惊喜。”
    刘学士笑骂:“小子狂妄!”
    同年的状元、榜眼都还未动,他先拔擢,竟然敢说“按部就班”。
    但从编修到侍讲到侍讲学士到翰林学士,本就是一甲第二名第三名即榜眼和探花前期的升迁路线,这期间的哪个阶段提前一点或者拖慢一点,在沈缇眼里意义都不大。
    当然只是在他眼里。在旁人眼里,沈缇出仕一年就先于旁人升迁了,偏他又这样年轻,甚至还未及冠。
    这算什么按部就班。真的按部就班,是要慢慢地、一年又一年、三年又三年地熬资历的。
    刘学士是沈缇这一届的主考官,按照官场规矩,他便是沈缇的座师,沈缇是他的门生。官场上,他们是自己人。
    这小子虽然狂妄些,但考虑到他的年纪,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虽然常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可是别忘了还有句话叫作年少有为。
    和沈缇同年的状元今年已经四十一岁,还能做多少年的官?沈缇才十八岁,至少要比他多做二十年的官。仕途还长着哩。
    且这升迁来自皇帝的指示,摆明了这年轻人简在帝心。
    帝心帝宠,多么难得。
    沈缇从学士的公房出来,一路遇到同僚们得知消息,都恭喜他。沈缇一一致谢。
    消息传到了门房那里,连小厮们也听说了。槐生跑去了公房找沈缇求证。
    “是。”沈缇说,“迁了一级,翰林侍讲,六品了。”
    槐生自然欢喜,道:“我就这家去,告诉夫人和少夫人去!”
    说完他拔腿就跑了。
    这报喜的赏钱,非他不可。
    沈缇没来得及出声阻止,槐生就已经兴冲冲地跑掉了。
    这小子,等回头要罚他抄十页字。
    才不过七品到六品而已,依然是绿袍,便这般沉不住。沈缇摇头。
    但他将手中典籍翻过一页,看着发黄的纸页,忽然想——璟荣院那个家伙听到消息会不会高兴呢?
    肯定会的吧。
    那家伙最现实了。她既然想过好日子,那么他更好她才能更好。
    旁的不说,单就俸禄涨了这一条,就够她开心的了。
    她就最喜欢银子珠玉了。
    嘴角才漾起一抹笑意,便又想到,自己被她赶出璟荣院。
    探花郎的俊脸又拉了下来。
    旁人看到了,跟刘学士称赞小沈探花“心无外物,淡泊明静”。年纪轻轻,能这么镇定,毫不浮躁。
    什么淡泊,分明是张狂。
    刘学士嘴角抽了抽。
    第77章
    消息送回沈府,果然槐生从沈夫人那里得了个大大的赏封。
    沈夫人道:“快,多拿几个,让他们回去分。”
    并且槐生是拿了双份的,他兜着一堆赏封美滋滋地回去了。
    沈夫人欢喜无限,丈夫升职她都没这么高兴,但是儿子才不过从七品升到六品,她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们要不要撒喜钱?”她甚至开始计划,“撒几筐呢?两筐不够吧?要不然四筐?你说呢?”
    一回头,却看见殷莳避开视线,用袖口轻蹭鼻尖,显然是有话要说不说的样子。
    沈夫人问:“怎了?”
    殷莳“咳”一声,轻声轻气地说:“我就怕,咱们热热闹闹地想给庆祝,他还不领情。”
    殷莳这么一说,沈夫人眼前直接出现了沈缇袖子一甩,眉头蹙着,眼神中带着不满和批判,认为她“小题大做”的样子。
    沈夫人:“……”
    “你说的对。” 沈夫人冷静下来了,恨恨道,“那小子,哼。”
    殷莳掩袖而笑。
    沈夫人说:“你不知道他多可恨。”
    这就开了话匣子,把沈缇从小到大各种可气的事都给殷莳拉了一遍。
    最后说:“小时候我还能跟他讲讲道理,辩一辩,他还能听见去。后来就不行了,谁能讲得过他呀。每次都噎得我不知道说什么。”
    殷莳笑得不行。
    “他们男的就这样,尤其是读书人,讲究君子端方什么的。有这样的喜事,还不乐意操办庆祝一下,非要显得自己清高,也不管咱们开心不开心。”她说,“要是在怀溪,让祖父知道了跻云升到了六品,别说四筐,他得撒四天的喜钱才尽兴。”
    “可不是!”沈夫人拊掌,“我爹那个人最爱那样了,家里有好事、喜事,当然得要街坊四邻都知道,都来恭喜我们才是。”
    一时又念起了故乡和娘家。
    她如今是四品诰命,一家主母,当然过得比从前当小庶女的时候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