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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天火葬场了吗/无情眼 第142节
    立刻,有宫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手中端着托盘。
    托盘之中,放着一道饭后甜点。那是一碗晶莹剔透的桃花羹,盛在青白色的瓷碗中,宛如一汪春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羹汤清澈见底,几片淡粉色的桃花瓣漂浮其上,仿佛刚刚从枝头飘落。用勺子轻轻舀起一勺,熟悉的甜香涌入鼻尖。
    “谁做的?” 她脱口而出,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
    乌发白衣,风姿玉洁。
    那必定是一个她不愿过多回忆的人,一个曾经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人。
    “御厨按照萱儿的口味做的,”谢不归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动作温柔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掌控感,“尝尝?喜欢的话我……”
    他顿了顿:“我让御厨天天给萱儿做。”
    芊芊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喝着桃花羹。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谢不归看她一眼,没多停留便掀开珠帘,阔步走了出去。
    芊芊缓缓放下那只喝了一口的桃花羹。
    谢不归离开的背影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离开,她独自等待。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他前脚刚走,她后脚便溜了出去。
    ……
    “既然都跟上来了,那正好,我有些事情想问你们。”芊芊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身后那群呼啦啦的宫女。
    她们浩浩荡荡地跟着,实在太过惹眼。她不明白,不过是出门散个心,为何要跟来这么多人?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女子一身素衣站在那儿,山眉水眼,神色不喜不怒,嗓音温柔轻细。
    宫女们见她这副模样,反而有些受宠若惊。她们原本以为,芊芊对皇帝大呼小叫,定是个不好招惹、脾气暴躁的美人。如今才发觉,她情绪极淡,平和得如同一阵春风。
    皇帝却能把她气得跳脚,宫女们心中突然冒出五个字——一物降一物。看来,王女此行只怕会印象深刻,一辈子都忘不掉在邺城的种种遭遇。难道这就是陛下的用意?
    “你们陛下平日里很喜欢……雪才人?”芊芊还是无法理解,他究竟疯到什么程度,才会把一只雪貂封为才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单纯喜欢养貂?还是喜欢到必须给它一个皇室封号?
    宫女们面面相觑,“这……奴婢也不好说,陛下对雪才人……也并不亲密。”
    “在王女进京之前,陛下因着皇后仙逝的缘故,终日郁郁寡欢,喜怒都淡,连对太子殿下都难得有个笑模样。”另一个宫女轻声说道,“可是自从王女出现……”
    “奴婢曾在行宫伺候过,有句话不得不说。”一个年长的宫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您与先皇后,不仅样貌,便是这一颦一笑,都相似到了极点,叫人分辨不出其中的区别。”
    难道他只是把她当作替身?芊芊心中一动。若真如此,他为何只字未提先皇后的名姓,反而以另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与她相处?
    冷静下来想想,这其中疑点重重。
    宫女们却并不觉得怪异,私下议论陛下与这位王女的相处时,甚至颇为津津乐道——她们觉得,陛下待王女那般异于常人,也许是某种情.趣。
    古往今来做皇帝的,总会有那么一点小癖好,这本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何况二人生得养眼,模样儿登对,若能走到一起倒也算是佳偶天成了。
    “你们不必跟着我了,我就在附近转转。”芊芊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
    皇宫甚是广阔,春日里更是繁花似锦,姹紫嫣红,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芊芊漫步于宫中,穿过一处青石板铺就的甬道,周围的景色渐渐变得荒凉而安静。
    路过一处庭院,更是寂静得让人心生寒意,正当她打算转身返回时,却意外地遇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太子谢忆奴。
    小小的孩子独自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芊芊走上前,轻声问道:“太子殿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谢忆奴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指着墙头,奶声奶气地说道:“放纸鸢。”
    芊芊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蝴蝶形状的纸鸢静静地挂在墙头上。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个院子虽然荒凉,却异常干净,像是有人时常打扫。
    方才进来时,她似乎看到宫门口的牌匾上写着“长门宫”三个字。
    院子的角落里,有两株被砍断的树桩。
    若说凄凉,是因为曾经连理并枝的两棵树,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再也感受不到彼此的温暖;若说热闹,却是枯枝败叶,死气沉沉,丝毫不见半点春意。
    衣角被一只小手扯了扯,芊芊的注意力放回他的身上。
    几天不见,小包子似乎愈发粉嫩可爱了。
    芊芊正想伸手摸摸他的小脸蛋,却不料被一把抱住大腿。
    “娘亲!”小包子仰起脸,奶声奶气地叫道,“陪忆奴放纸鸢好不好。”
    芊芊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家伙的脸盲症不仅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纸鸢,飞走了。忆奴,想救它。父皇说,不可以爬高高。只能等,掉下来。”
    忆奴粉嫩的小手指了指纸鸢,又指了指梯子,芊芊明白对方的意思。
    ——孩子力气太小,搬不动梯子,而且他记得父皇的叮嘱,不敢随便爬高爬低,所以只能干等着。
    这样听话聪慧的小孩子,又是皇后所出,怎么那日在含章殿瞧着,皇帝似乎不是很喜欢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你年纪还小,确实不能爬梯子,我去帮你拿下来。”
    芊芊说着,便走向一旁的梯子。
    她小心翼翼地攀上梯子,伸手去够墙头的纸鸢。然而,这梯子年头有些久了,最高一层似乎有些松动。
    只听“咔嚓”一声,脚下一滑,芊芊心中一紧,闭上眼,心中暗叫不妙。
    预料中的痛楚没有传来,身子一轻,芊芊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风一阵阵儿地将薄荷香气送至她鼻端,与此同时针扎般的刺痛传来,一瞬间,脑海中多出了许多记忆。
    高台下的初见。手拉手走过人群。郎情妾意的婚礼。如胶似漆的七年。失去女儿的痛楚。皇宫中每一个被禁锢的夜晚。逃离他。在行宫的两年。最终定格在城楼上的纵身一跃。
    相思木,长命锁,太和王宫,琴心之路……
    想起来了。
    她全都想起来了。所有的纠缠,亏欠;希望,绝望。
    所有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让她窒息到说不出话来,只能蜷缩着身子微微颤抖。
    “你怎么能去那么高的地方!”耳边,一道低沉愠怒的声音惊雷般炸响。
    仿佛来自遥远的天空,却又如此清晰。
    是谢不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难以掩饰的痛苦。
    “如果我没有接住你,如果我没有接住……是不是……”
    芊芊眼睫倏地一颤。
    她从他怀里缓慢抬起头,看到他眼眶红得滴血,额头青筋鼓起,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情绪,好让自己表现得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唯有芊芊知道,他抱着她的手臂在颤抖,整个人都抖得厉害,像是缊袍敝衣地在寒冬中行走,不住打着摆子,冷到了极致。
    他在……恐惧。
    芊芊凝视着他的眼睛,始终没有说话,突然,一滴、两滴,有水珠砸在她的脸上,渐渐地密集起来,流进她的眼睛,带着酸涩,
    “落雨了。”她轻声说道。
    头顶乌云聚集,雨珠子争先恐后地落下来,春雷滚滚,一声比一声沉闷,是惊蛰结束的预兆。
    滴答滴滴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湿润了谢不归那张白玉似的脸,顺着他长长的眼睫,滴落在她的鼻尖。
    “萱儿,以后别去那么高了,”他薄唇微动,一抹声音飘渺,如隔云端。
    “答应我,好不好?”
    闻言,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如同春风化雨,那么动听。
    “谢不归……”
    “谢苍奴,”她迎上男人微垂的眼眸,“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第69章 069
    069
    苍奴。
    苍奴……
    若说这个世上还会这么喊谢不归的, 除了芊芊,或许只剩下一个人。
    阿娘。
    可他已不太想得起阿娘的脸。
    但他记得阿娘的味道。
    阿娘闻起来是苦的,那种苦是一闻到整个五脏六腑都忍不住要往外冒酸水的苦。印象里的阿娘, 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黑白分明的动物似的眼睛。
    阿娘也是有阿娘的。
    他管那个瘦瘦小小的老妪叫“阿嬷”。
    二十多年前他还在一个偏僻的山村生活。村子里的人会说一些过去的事。
    他们说他爹高贵不凡定是个大人物,将来定会接他们一家人去过富贵日子, 听说有钱人家的耗子都有小山那么大,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顿顿吃肉满嘴流油。
    他们说着说着就开始舔起了嘴唇。
    黑黝黝的皮肤,黄黄的牙齿。
    他六岁了, 爹还没有回来。
    他在村民们的口中从小仙童到老李头的便宜孙子,到贱.货的儿子,再到野.种。
    阿娘生了病, 要喝药。
    那些药闻起来很苦很苦, 阿娘却天天都要一碗一碗地往肚子里灌, 然后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