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在心里默念了一边《清静经》之后,这才循着那阵叫喊声探了过去。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吧,我家人还在等我……”
“放了我……”
“我不想死……”
“你们这些人不得好死!”
……
墨珣听这个声音,只觉得人数还不少,正准备再“探”,可宣和帝的笑声已经停了。
“墨爱卿。”宣和帝笑得嗓音都有些变化,此时叫墨珣的时候,嗓子也哑哑的,听起来就仿佛只是一个气流声。
“是。”墨珣立刻应道。
“你认为如何?”宣和帝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嗓子不适,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好在他身边的马公公反应快,立刻向后看了一眼,让小内监去取燕窝来给宣和帝润喉。
宣和帝经常突然大笑出声,而且每一次大笑,都会把自己的嗓子笑哑了。于是宫里也常煨了燕窝,就担心宣和帝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要用。
墨珣被宣和帝问得一愣。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宣和帝只是一味的在笑,根本没有说过其他什么话。所以这会儿,是在问自己什么东西认为如何?
“禀皇上,臣不明白。”墨珣心想,面对宣和帝还是不要乱猜为好。
现在的宣和帝本身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自己若是猜中了也就算了,好好答便是;可万一要是猜错了,答非所问,谁知道宣和帝会怎么想?
“朕问你,这个丹药,你认为如何?”
刚才装“仙丹”的瓷瓶,一直握在宣和帝的手上。此时,他便也拿起瓷瓶,展示给墨珣看。
墨珣摇头,“臣不知,臣对黄白之术并没有涉猎。”
宣和帝听完了墨珣的话之后,倒也不纠缠,而是转而看向那个术士。刚要张口说话,发现自己竟是发不出声音,立刻不悦地清了清嗓子,“你刚才跟说,只得了这一颗?”
“是,只得了这一颗。”术士诚惶诚恐地答道。
“那你叫朕怎么吃?”宣和帝这话刚问完,内监便端着燕窝来了。
宣和帝每次要求术士炼丹的时候,都会给足材料,并不止让术士炼一个。毕竟平时吃进嘴里的饭菜都要验毒,更何况是丹药呢?
马公公接了燕窝之后,忙伸手在盅边感受了一下温度,这才送到了宣和帝手边。
宣和帝这回倒是没生气,直接端起了燕窝便一饮而尽。
“灵丹在精不在多啊,皇上。”术士见宣和帝似乎不在揪着刚才的话题了,立刻也就挺直了脊背,仿佛刚才在宣和帝面前那个畏畏缩缩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这个丹药炼得实在漂亮,就连宣和帝都不能否认这点。
丹药外观如此曼妙,气味有沁人心脾,瞧着就非同凡响。
然而,宣和帝的疑心却丝毫没有减少。
他前脚才刚刚命令禁卫军弄死了一个术士,后脚这些术士就给他炼制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丹药”?
不能怪宣和帝有疑心病,而是人心叵测,谁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
宣和帝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丹药送到太医院去,让御医们帮着验上一验。
如果无毒,那么便直接吞服;若是有毒……不管是一人所为还是所有人都参与了,这些术士,一个都不能留。
于是,宣和帝就像是被术士哄住了一样,摆驾回宫了。
墨珣见宣和帝并不再问自己一些奇怪的问题,便也放下心来,继续探究起刚才听到的声音。
他还记得数年前第一次进京时见到宣和帝,当时便以为宣和帝身上的味道是源于他生饮鹿血。现在联想起来,却不见得是鹿血了。
应该是人血。
尽管在墨珣看来,汉子和哥儿其实是差不多的,但除了额头上的红痣之外,还是有一些其他细微的分别。
比如,哥儿的声音会比汉子来得细一些。哪怕是生得再高大粗犷的哥儿,声音也并不会像汉子那般沉。
更何况,刚才墨珣听到的,是那等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尖锐又刺耳。
丹炉里头打扫出来的杂质,或许……是人的体脂?
所以,这些术士是用活人在练丹?!
墨珣禁不住又“听”了“听”声响——
“哐!”
“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点!”
“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都跟你们说了,你们会到这里来,也不过是你们的命。这都是你们的造化,懂吗?要顺应天命……”
“我呸!”
“你放屁!”
“放我出去!”
“跟他们说这么多干嘛?反正很快就要送他们进轮回了。若他们真能成为‘仙丹’的一部分,那也不枉此生了。”
“啊啊啊!”
“救命啊!”
……
墨珣把一些零散的话听在耳朵里,却也根据自己的猜测,拼凑出了这整个事情的真相。
宣和帝或许是根本就没料到他一时兴起将墨珣带到此处,竟会让墨珣发现了这等秘辛。
而此时宣和帝已经登上了御辇,并未再分神去看墨珣的反应,只是有些着急地要将这个瓷瓶送到太医院去。
这个宫里的术士见宣和帝走了,那个呼气的声音简直大得惊人。而墨珣这么回过头朝着他们关人的地方看了一眼,竟也没能引起他们额外的注意,反而就只是因为听到他们喘大气而下意识回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