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时间慢一点,他可以再把猫养久一点。
他可以写封郑重无比的聘书,致他的狸奴。
先生是他一个人的狸奴……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我能受什么委屈,净会胡思乱想”,周卜易歪着脑袋闭目养神。
我从不委屈,因为我不后悔。
顾棉,为你,我不后悔。
我只是偶尔遗憾,遗憾我们不会有后来。
更多的时候呢,会有点心疼。
苦了你了顾棉,以后的路那么长,那么长。
那么黑那么长的一条路,你要自己一个人走。
别怕啊顾棉,等你一直走到生命尽头,就会发现,我在那里等你。
我接你来的,我再接你走。
九岁那年一个春夜,我逃离了不周山。
冬初的时候,他们说温妃终于怀了。
我想看一看你。
宫里荷花正飘香的时候,我终于甩开追捕的人,看了你一眼。
你应该是刚出生吧,小眼睛还没睁开,身上皮肤皱皱巴巴的。
宫里阿嬷抱着你,在你母妃醒前,在你父皇来前。
第一个见到你的,是我。
是我接你来的。
生如夏花之绚烂,顾棉,你知道那天的荷花开得多盛吗?
我不知若干年后,已经老去的你会死在又一个如夏花般的清晨,还是如春海棠那样的微微香雨中。
亦或是一个皑皑白雪的冬日。
但我想,更多的可能,那是一个秋夜。
生如夏花,死若秋叶。
别畏高,大胆跳吧顾棉。
我站在树下,看着枝头上的你。
我努力伸出双手。
我会接住你的,一定。
其实那天我还想多看你几眼,可他们来的太快了。
太快了,来不及看清你的眉眼,只记得你那丑丑的小模样。
这场逃跑的代价很大很大。
三堂会审,一月刑期。
脊骨被一棍一棍生生打到断。
痛其实不怎样痛,我就是觉得可惜。
可惜那天你紧闭双眼,始终不肯看一看我。
正如我那始终被刻意忽略人格的一生。
“没有胡说”,顾棉伸出手,盖住周卜易的头顶,轻轻揉,“夫子不觉得委屈,可我觉得夫子委屈。”
“哪那么容易就委屈”,周卜易轻嗤,“只有你这个小姑娘最喜欢委屈。”
“被爱,才有资格委屈”,顾棉手里动作不停,“夫子不就喜欢看我委屈的眼神吗?”
我知道你喜欢看,那是你爱我的证明。
“我爱你……我好爱你”,顾棉的目光很温柔,“我见不得你受半点委屈。”
以后只许我欺负你,我欺负你,你不会委屈,我们都知道那是情趣。
我知道你也乐在其中,只是你心里总被什么锁着,不肯承认而已。
等你什么时候肯把心锁的钥匙给我,我们才算真的在一起过。
周卜易,你别看不起我,我多努努力,你不一定抵抗得住。
“三狗儿,你这话总听,听腻了”,周卜易扒拉顾棉的手,“别揉为师脑袋,本来头就疼。”
“教没教过你,疼了要说”,顾棉的手往下移,从颈部神经慢慢按揉上去,把各个穴位都仔细照顾着。
“没有特别疼,我觉得没必要说……”
“不说就是不乖”,顾棉手下的力道很舒服,顾棉知道周卜易会舒服,他看着美人微眯的双眸,忍不住无声轻笑。
这个样子的先生,多像一只被撸开心了的猫。
“不乖我就要罚你”,顾棉一边给周卜易按头,一边道,“等会没人的时候,我们躲起来亲一炷香,作为你不诚实的惩罚。”
“夫子,你要知道”,顾棉声音很轻,“什么是爱,爱是无微不至的。”
“即使是一点点疼,即使是划破一个小口子,或者是一点点不高兴,都应该告诉我”,顾棉那低沉的嗓音仿佛要化作柔情的水,“愿意宠你的人,会很在意它们的。”
“那些教你觉得疼还没必要说的人,根本就不爱你”,顾棉循循善诱,“知道吗,他们不爱你,也不懂什么叫爱,他们只是灌输一个又一个错误的念头给你,好利用你想让你听话,为他们所用。”
“我……知道了……”
心跳不受控了,那如此强烈的敲击,仿佛是擂响了向过去宣战的鼓。
那枉活的一生,似乎到这一刻,才真正鲜明起来。
什么是爱?
爱是珍惜。
是牵肠挂肚,生怕你在别人那受一点委屈。
“愿意试着接受我了吗”,顾棉压住内心深处那一丝激动,“无论多么艰难,都试着去真正接受我和我无穷尽的爱。”
试一试吧,试一试又能如何呢。
无论多么艰难,尝试去谈一场叛逆的恋爱。
从两岁起他就要当“大人”。
如今他想做一个被宠着的小孩。
从此,他也会被人捧在手掌心。
会有一个人总在他耳边念叨,“你不是工具,你是我最爱的人。”
那个人会一直唠唠叨叨,唠叨得他烦,“我喜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其实不是真的烦,其实他很喜欢听。
“顾棉,顾容安”,周卜易认认真真叫他的名字,“先生错了太久,一时半会改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