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莹替他?裹紧了上面搭着的兽皮,又探了探他?额,觉得凉丝丝的,才放下了手。
“我写?,即刻写?,你?先出去,这里阴冷,不适合你?养病。”
张苍实际上还比他?小半岁,平时跟着他?只需做他?指派的活,而今他?骤然下狱,让他?担事,也是为难他?了。
他?下笔如风,一边写?还一边问,“你?怎么忽病了,你?平日?里身子可是好的很啊!”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张苍就来劲了,他?口中嘟囔着,“我算账算到半夜,本想眯一会儿继续干,就直接睡了。”
他?说到这,吸了吸鼻子,磨着牙,带着一股子的怨气?。
“都怪我那个坑弟的师兄韩非下午来拿数据的时候,说是怕我闷,把我窗给开了,我吹了半夜的风。偏偏半夜又落了雪,我被生生给冻醒了,然后中午就成这样?了,晕乎乎的,啥也做不成了,这才着急着来找你?。”
琇莹也是被弄笑了,“非先生在秦举目无?亲的,待你?亲近,这回也是好心办坏事,你?莫要怪他?了。”
张苍也是长叹一口气?,又是一大股眼泪顺着眼尾往下流,“我知道的,他?待我如老师一般。”
琇莹的笔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下写?,“你?知便好。”
张苍扭了头,面容憔悴,那双杏儿眼里含着泪,在油灯的映照之下,亮晶晶的,他?在病里带了两分?稚气?。
“琇莹师兄,我想先生了。”
琇莹抬起?头,不让自已的泪流下来,他?顿笔,轻声温语,却带着浅淡又漫长的思念和悲伤。
“先生坟前长的那颗寒梅今年想必抽芽了,你?去给它除草了吗?”
荀先生的衣冠是张苍抱回邯郸葬于祖陵的,尸骨是被琇莹掩埋的,葬于学宫后山,在那里正好可以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学子。
琇莹和张苍常去给他?除草,也是他?二?人发现了墓旁的那颗幼芽。
说来,那梅竟成了思念的寄托了。
“太忙了,我来不及去。琇莹师兄,你?我和其他?师兄来日?闲了,带酒去,可否?”
他?话说的含糊不清,可琇莹听?得清。
“好,我与我阿兄都去。”
他?们刚说完这句话,琇莹正准备向?上递书,就看见了大总管带着几个侍从急匆匆地向?他?走来。
那总管见了自己家公子住的地方,也是满目心疼。
“公子耶,王上知张苍病了,让您赶快出去顶着他?的活。”
琇莹冲他?笑了,“南翁1,无?事的。”
然后一把把木板上的张苍隔着自己的裘衣给抱了起?来,交给了大总管身后的人。
“他?病了,请王医为他?医治。”
大总管应是,“本就是王上下了令的,张苍小先生乃是国之肱骨,自然闪失不得。”
琇莹轻颌首,便走了出去。
这公子一身写?意清雅,恰若月射寒江,可身上又盈着三分?尊贵气?,带着些威仪,倒真?衬了其闻名于秦的王佐之名。
琇莹出了廷尉府,也未与忙得飞起?来的廷尉府众人打招呼,便径自往财务部的官署去。
他?到了之后,就看见了埋在纸堆里,哀哀切切的一群人。
陈长作为而今最大的长官,自己此时也是脑袋空空,术业不专攻啊!
几个年轻的刚出学宫的孩子,把自己的头往桌上轻磕,一副抓狂的样?子。
“公子怎么还不出来,保护一个没用的太后不利而己,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能让公子下狱,公子不在,太难了。”
“苍先生也病了,我们跟没头苍蝇似的。”
“张苍先生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公子,我要公子,要苍先生。这些数字能算死我!”
短短一个月,两个上官都出了事,能不丧,能不抓狂吗?那边其他?大人还在等着看数据,他?们都快急死了!
琇莹摇了一下头,走了进去,在众人的充满亮光的眼神里,走到了主位边上。
他?拱手,俯身轻拜,“因?我个人,累及诸公加倍辛劳,还望诸公原谅琇莹。”
众人也急忙回拜。
“公子而今回来便好,本就是我等份内之职,谈不上辛劳。而今公子回来,我等甚是欢心。”
琇莹微颔首,然后坐回主座。他?是知道进度的,也不迟疑,让众人禀了各自的工作进度,他?沉思片刻,便将众人各自的任务分?发了下去。
众人拿了各自的任务,在心中快活的跟小鹿乱叫一样?,还是熟悉的味道,公子回来了,好开心。
知道我们各自擅长的方向?,帮我们定好任务的公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公子。
当得不是说张先生不好,张先生做副手做久了,也是相当厉害,可是他?对公子平日?做的事务并不太熟悉,他?得一直去熟悉去调控他?们。这样?就慢了,慢了,大家都着急。
琇莹看着面前原本应该叫张苍去查粮食的陈长,轻笑了一下,“我与你?去。”
陈长点了头,“我到这才知苍病了,好在公子来了,我等这就走吧!”
琇莹一回来,各项事务如以往一样?有条不紊的进行下来,本来张苍三天后就好了,但?为了效率着想,这家伙死活装成痨病鬼的样?子,反正就是不让人给琇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