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来张灯结彩的林氏祠堂。
“族长, 你瞧, 祠堂的灯笼、物件摆整齐没有?”三叔公一身朱湛色绣如意纹的长衫,满面春风。
“郁文回来没?”老爷子今儿穿得比三叔公还喜庆, 身上是饱和度更高的水华朱色绸衫,满是沟壑的脸上,嘴角一直没下来过。
三叔公杵着油光发亮的拐棍,望坡下村外的小道瞅去, “我让河哥儿去村口守着, 只等瞧见她爹的影子就赶紧回来同我说。”
在他们周围,到处是忙碌的村人。泥土地面扫了一遍又一遍, 村里通外头那条路, 更是一根杂草都没有。
林来娣身后背着娃儿,手里拎一大篮用红布盖着的东西, 丝毫不费劲似的。只见她脸色红润, 比此前逃难时, 长了一圈肉, 经常脸上带笑。
人看着已经没有从前那股苦水泡大的尖利和冷漠, 反而多了一份从容大气。
“族长、三叔公, 叔婆让我把烫好的三只鹅拿来。”林来娣柔柔地道。
一旁跟着族长来的汉子们, 麻利把大篮子接过去,把提篮子的男人那黝黑粗壮的手臂沉地往下压了压。
汉子暗暗使劲,咧嘴称赞一句, “来娣有把子力气哈。”
“族长,香案都摆好了,香烛鞭炮置办齐全!”这时候,林郁强满头大汗小跑出来。
老爷子领着一群人进去看,林氏一族的祠堂早就翻
新建好。三间崭新、宽敞的青砖瓦房坐北朝南,矗立在桃花坪的高地上。
正中间是大堂,摆放祖宗牌位的地方。两侧各有一排简单的屋舍,出来还有两排树,院子中间有一个大水缸。
“咱们祠堂前后左右都留了一亩多地出来,日后族里富裕,慢慢就修成三进的。再将族学安排到一进院去,咱们林氏一族,定会蒸蒸日上,枝叶硕茂!”三叔公满意地看了又看。
大伙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祠堂里头怕说错话,大都咧着嘴附和一两句话。
老爷子往院墙看去,心里打定主意,等儿子、孙子高中,这五尺高的青砖墙还要再砌高些,祠堂更显威严、庄重。
“你们瞧,祠堂的石榴结了好多花苞!”
“别说,今年的桃花也是又多又香,咱们明年能多弄几个蜂箱呢。”
桃花坪村口处,半大小子林河从小清河边一路狂奔回来,边跑边喊,“县衙的官差要来——”
“报喜的人来啦——”
在村里各处忙活的林家人,以及外村主动过来帮忙割草、平整路面的人,全都露出热切的神情。
一个传一个,等到祠堂时,已经是十来个半大小子。
这里不能大声喧哗,林河一人进去报信。
老爷子等人连忙出来,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到村口迎接。
“盛大哥和泽哥儿的信说得真准呐。说五月初二送喜报来,真就这天。”
“咱们泽哥儿十五岁就是举人老爷啦?”
“你个傻蛋,难不成咱们这里里外外忙活这么些日子,是在同你玩笑?”
“嘿嘿嘿~”
老爷子、老太太并三位叔公走在最前头,林郁文、林郁强等骨干青年在第二排。
两边的空地上还有许多外村来看礼的,实在是这个十五岁的经魁老爷在一同赶考落榜秀才、镖局师傅等信息流通渠道快的人员大肆宣传。
林泽成为安阳县四月下旬头榜头条,连带着他的老家桃花坪也在这次舆论中出名了。
虽然当时正式的报喜文书还没从府城传到县衙,但经过诸多知情人、当事人的力证,大家纷纷加入传播队伍。
实在是这次安阳县的中举人数之少,让人惊骇。正榜二十九名,副榜五名。安阳县除了林泽,只有一人中举。
就这样以指数倍的速度扩散,第二天林家村就有人带着精美的礼物,上门拜访新科经魁老爷的祖父。
这件事的高潮是在三日前,许里正在县衙当差的儿子,急匆匆回来,连口气没喘匀就直奔桃花坪,给老爷子通传说——
“林族长,五月初二县尊大人,将亲自莅临桃花坪,为您送来公子的喜报!”
据当时现场目击群众们回忆,老爷子那会子和几位村里的老人在小清河边,看娃子们下水抓鱼。
听完后,差点掉下河。
亏得许衙役眼疾手快,连拉带拽把他老人家弄到后头的平地上。
“我的天爷…泽哥儿的来信里只说自己中举了,可没说是这样靠前的名次…”老爷子仰头看天,激动得胡须乱颤。
当天晚上,林家村在祠堂召开全体紧急会议。
中心议题是,如何在三日内把桃花坪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各家务必连根柴火都要摆整齐咯!
“滴滴!答答!”
“咚咚!”
“锵——”
众人翘首以盼,只见最前面是一支唢呐、锣鼓四人队伍,前后各有八名捕头护送,中间是一辆两匹马拉的车,装饰着本朝七品官才能用的素云头青带和青缦。
县尊刘仪下轿,老爷子率众人齐齐下跪行礼。
刘仪伸手虚托起老爷子,神情威严但说话语气却很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