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史郎中将手挪开, 抬眼对三儿子道, “取银针。”
林泽听得直害怕,怎么就要用上银针, 他勉强保持冷静, “郎中,我爹如何?”
史郎中没管林泽。
林郁生、林郁武两人原本也想问问怎么回事。见状都不敢开口, 一左一右站在林泽旁边陪着。
史郎中的三儿子闻言, 转头就去取来三根蜡烛。多加的光源, 将这一小片地方照得亮亮的。
史郎中取针的动作很慢, 林泽都在担心, 这光线下, 他老人家是不是看不清人体穴位。
谁知道, 史郎中下针却十分干净利落。一连下了五针,手法极其老练,看得林泽不仅惊叹, 还很安心。
“叔达,你去拟个疏肝解郁、清热开窍的方子。”史郎中观察了一会,像是心里有数后,便朝三儿子开口道。
史叔达点点头。
史郎中这才看向林泽,“你爹一会醒来后,就可以将人带回家静养了。照着方子吃五日汤药,切忌大喜大悲。”
“晚辈谨记,多谢您救命之恩!”林泽大喜过望,连忙拱手作揖。
施针后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林郁盛就慢慢睁开眼。
林泽一边惊叹中医针灸的神奇,一边是忍着过于激动的心情,朝他生叔道,“叔,去告诉郎中,我爹醒了!”
林郁生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确定盛哥无碍,他赶紧去请史郎中。
“爹。”
“爹——”
林泽趴在他爹跟前,轻声唤道。
林郁盛一开始眼神是没有聚焦的,听见有人喊他方才将目光投射过去,“儿子?”
“是我!爹,我没事,你别担心!”林泽赶紧握住他爹刚抬起来的手。
林郁盛苍白的脸露出一个极淡的笑,“爹…没事…”
林郁生回来了,一起出现的还有刚才那个药童,叫钟杰的小哥。
“林举人,你醒了?一会我给你取下银针,你们便能回家了。”钟杰含笑道。
林泽再次谢过,“今日之事,全凭钟哥仁义,待我爹好些,再来相谢。”
林郁生、林郁武也朝他抱
拳致意。
“诸位不必客气,都是医家本分。林举人的药已经包好,你们去外间柜台处直接取走便好。”钟杰摆手道,脸上是爽朗的笑。
确定林郁盛没有别的问题后,林泽背着他爹往外走。
林郁武跟在后面扶着,林郁生去外头拿药交诊金。
回到自家小院,林郁盛表示自己有力气走进屋,不用林泽背。
于是林泽和林郁武一左一右扶着他慢慢走,见其果真有了些力气,心里更加高兴。
林郁生将门栓落下,把骡子赶回棚里,又添了好些草料和水。
骡子也是跟着辛苦奔波,得伺候好了。
林郁盛躺回床上后,林泽见他累得很,也不劝他先吃点什么。只让他好好睡一觉,醒来再吃些东西填饱肚子。
林泽给他爹捻好被角,轻手轻脚出门。
“泽哥儿,你也去睡觉。我和你生叔煎药做饭,守着你爹。你们醒来保管有热水、热饭。”林郁武笑道。
林泽不累,他睡得实在太充足了。
会试着九天里,两位族叔不比他们舒服,“叔,我不累,咱们一块去灶房做饭。”
林泽说完,就往灶房去,连他叔想劝一劝的机会都不给。
“诶,泽哥儿,你怎么不去歇着,来这作甚?”林郁生正提水进来,瞧见坐在小板凳上点火的侄子很是意外。
后来赶来的林郁武道,“这孩子,说他不累,非要一块做饭。”
林郁生将木桶的水倒入大锅里,“泽哥儿你别逞强,你爹那边有我和你武叔呢。”
林郁武再次板着脸道,“难不成你还怕我们不上心?”
林泽赶忙起身解释道,“叔,我是真不累。实话说了吧,我这回出得那么晚……是因为我在里头睡着了……”
“那么点地儿,你也能真睡着?”林郁生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们是见过科考号舍的。
童试便是由县里举办的,他们这些捕头跟着老爷子听候县尊调度。
那些小隔间,看着就让人浑身难受。
这几日接送林泽父子俩参加会试,见到无数被人尊称为举人老爷的人,有的连走出贡院大门的机会都没有。
等候的时辰里,大家都免不了和附近的人闲聊,又听说了许多事。
科考真的太难了……
因此,兄弟两人即便累得站着都能入睡,也不会说半句辛苦。
他们十分清楚,林泽父子俩不仅辛苦,更是拿命去拼那一份光宗耀祖、改门换庭的机会。
林泽想起他爹,苦笑道,“就是睡得太沉,才耽误时辰。也连累我爹……”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你能睡着,才有机会养精蓄锐答题。你爹…与你无关。”林郁武教训道。
他是怕孩子想岔了,自己过不去。
林郁武还庆幸,侄子没瞧见他爹吐血的模样,否则真是要有一辈子的心结了。
这孩子,太重情重义。
林郁生将人拉过来坐下,语重心长道,“泽哥儿,我们都晓得你的性子。若非实在撑不住,你不会睡得那样沉。若你不睡,万一出了事。别说你爹不成,我和你武叔也要心疼死。”